徐承宗微微一颤,见皇帝脸上没有丁点杀意,才深吸了两口气,躬身道:“之后,便是太宗继位。
无论是太祖太宗,都对武官一事颇为重视。
陛下可曾记得,永乐七年太宗所下的《谕天下武臣敕》?”
刘邦在记忆中快速翻找了一遍,才点头道:“太宗劝诫天下武勤谨小心,遵守国家法度,抚恤士卒,不要生事科敛。”
当听到皇帝语气平静如常,徐承宗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稍放松,抬头小心道:“敢问陛下,当今卫所如何?”
刘邦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失笑道:“有点意思。
自太祖之始,大明便重武轻文。
朕没想到竟然“重”到这个地步。
都是娃娃么?
居然还要朕哄着来。”
徐承宗附和着干笑一声,壮着胆子轻声提醒道:“陛下。
晚唐旧事,不可不防啊。”
“所以朕就该由着他们胡来?”刘邦指着屋内,淡淡道:“那这个皇帝,让他们来做好不好?
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他们这帮将官,倒是活得比朕还潇洒。”
“陛下息怒。”徐承宗赶忙低头告罪,也不敢再接着往下说,话锋一转道:“臣还有一事想奏,但臣担心......”
“有话就说。”刘邦摆手催促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你还怕朕出尔反尔不成?”
“那...那臣就直说了。”徐承宗鼓起勇气,跪地大声道:“臣以为,昔年太宗的新旧之法,有...有失妥当。”
刘邦一怔,看着身体又不受控制开始颤抖的徐承宗,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等到徐承宗快要被沉默压垮时,才玩味道:“新旧之法?
徐承宗,对太宗处置你魏国公一脉不满就直说,没必要在这跟朕绕弯子。”
徐承宗闻言再也支撑不住,轰然跪地,大声道:“臣绝无二心,还望陛下明鉴!
臣并非是借题发挥,而是真心觉得此法欠妥。”
“那就讲。”刘邦抱起双臂,似笑非笑道:“能说出个所以然,今日朕便当做无事发生。
说不出来,别怪朕和你新账旧账一起算。”
听到这话,徐承宗脸上的紧张竟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回陛下,自...自太宗靖难后,曾将武官分为新旧两类。
新官袭替无需比试,只要家中有后,自然能继承......”
“朕觉得没什么问题。”刘邦打断道:“如果不这么做,你们徐家也出不了定国公那一脉。”
“但臣以为,厚此薄彼,长此以往必为祸患。”徐承宗躬身道。
“哪来的厚此薄彼。”刘邦随意道:“现如今,武官袭替不也是......”
说到这,刘邦忽然愣了下,许久才沉声道:“流于表面?”
“臣要说的,正是此事。”徐承宗越说胆子越足,语气也变得无比认真。
“新官袭替无需考核,那若是再严格旧官的考核,时间短了还好,时间一长,必然有人心生怨怼。
届时人心涣散,必然会动摇到我大明国本。
可无论是免除比试还是流于表面,最后影响的都是我大明卫所之战力
臣请奏,陛下既然要裁撤卫所,不如顺势将比试一事提上日程。
能者上,庸者下。
如此一来,方能保我大明不致武备松弛。”
刘邦怔了下,没想到这种话会从徐承宗口中说出。
他刚想如往常一样,开口勉励几句,再接着往下说。
可就在话要出口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了徐承宗忐忑的眼神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那种东西他很熟悉,前世之时,在不少人眼中都看到过。
渴望。
对于权力的渴望。
瞬息之间,刘邦本能的改口道:“武备松弛?
那你们这些勋贵,不应该先给朕一个交代么?
莫非你真想让朕裁尽天下卫所么?
你是嫌大明还不够乱么?”
一连三个问题,彻底把徐承宗问懵了,拱手僵在原地,早就思考好的话被硬生生堵在嘴中。
陛下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裁撤卫所,不是您的意思么,怎么就成我想了?
您要不想裁撤卫所,前面说那么多做什么啊?
看着不知所措的的徐承宗,刘邦在心底暗暗冷笑了一声。
果然,人老成精。
一个个不是没本事,只是要分对谁。
知道自己没危险,竟然敢接着牛兵行险着。
刚才若是自己答应改制袭替,可就正中徐承宗的下怀了。
永乐之后,魏国公一脉已经从武勋一脉中被慢慢排挤出去,现如今在武勋之中,根本说不上话,更不要说培植嫡系。
哪怕靖难一事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失,但只要袭替一日不改,他们就永远无法重新在勋贵中立足。
流于形式的袭替,将魏国公一脉牢牢挡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