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史书上的记载,和后世对刘恒的评价,刘邦心中的淤堵总算被冲淡了几分。
之前还真小看恒了,不愧是乃公的种。
刘邦满意的点点头,可看到【后元七年)六月己亥,帝崩于未央宫。】时,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这才翻了多少页啊。
自己当年抱着玩耍的孩子,当年一起把酒言欢的兄弟,一个个都没了。
短短几行字,便结束了他们的一生,也结束了自己的记忆。
再往后翻,虽然依旧是自己的血脉,是大汉的臣子,但刘邦却莫名的感有些陌生。
刚刚来到大明时,他满心欢喜,踌躇满志。
可此时他心中却生出了一股淡淡的孤单感。
古人居今,翻史书看前朝旧事。
哪怕豁达如他,也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片刻后,他忽然站起身,将史书轻轻放在一旁,快速活动了下手脚,走到门口喊道“竖子!”
正坐在地上、靠着墙打瞌睡的朱见深猛然惊醒,扬起小脸睡眼惺忪道:“父皇,您找我?”
“进来。”
“哦。”
朱见深缓缓站起身,晃晃悠悠的走了过去,被刘邦一手拎进了屋中。
走到角落,刘邦将饭盒踢到一边,坐在地上将朱见深抱在怀中,史书摊放在两人面前,沉声道:“知道刘启么?”
“知道,刘启是汉景帝。”朱见深熟练背道:“他和汉文帝开创了文景之治,行事却异常简朴,是难得的贤君。”
“你觉得他如何?”刘邦下意识就想考校朱见深,但很快便意识到朱见深才三岁,忙补充道:“大胆说,说错也无妨。”
朱见深皱着小脸想了半天,才忐忑道:“孩儿以为,刘启不是好人。”
“臭小子,你胆子不小。”刘邦笑道:“那你说说,刘启哪不好了。”
见刘邦面色如常,朱见深便大着胆子道:“哪有好人输了棋,就用棋盘把对手砸死啊!”
刘邦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心中的阴霾一点点被驱散。
他揉了揉朱见深的脑袋,笑骂道:“臭小子,心肠太软,可不是件好事。”
“儿臣不是心肠软。”朱见深不服气道:“儿臣就是觉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能因身份而改变。
他做错了,自然有朝廷律法处置。
刘启那么做,反倒就不讲理了。”
“那乃公要说他做的对呢?”刘邦故意道。
朱见深缩了下脖子,但很快就扬起脑袋,气鼓鼓道:“那就是父皇错了!”
啪!
刘邦仿若无事发生,舔了舔手指,继续翻开下一页。
朱见深起身揉了揉屁股,小心看了刘邦一眼,见刘邦没有生气,便大胆的重新钻进了刘邦怀中。
当看到刘启驾崩时,刘邦才说道:“学着点,刘启才是帝王手段。
就是太着急了些。
你算是个运气好的,没有藩王掣肘,不然有你小子好看的。”
看到这一段,刘邦才意识到自己当年给后辈留下了多大隐患。
昔年他效仿周制,分封刘氏子孙拱卫大汉,还立下白马之誓,以此保证皇权的延续。
但这是一柄双刃剑,虽然保证做皇帝的是他的血脉,但坐在皇位上那人,却要忧心忡忡。
大家都姓刘,凭什么你能当皇帝,我却不能当。
而景帝时期的七国之乱,证明了这一点。
若非大汉新立不久,自己余威仍在,加上国朝被恒那孩子治理的不错,刘启那孙子也有几分手段,估计皇帝就要换人了。
这一点,他十分佩服朱元璋。
明代藩王,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
简单来说,就是把无缘皇位的宗室当猪养,真要到了紧要关头,再给予兵权护卫大明。
但...这也不是万全之策。
刘邦挠挠头,使唤朱见深给他取来纸笔,盯着史书眉头紧皱。
等到朱见深将东西取来,刘邦趁着朱见深研磨的功夫,仔细翻看着景帝时期的历史。
外戚之患,大明已经消失了。
但这...未必是件好事。
刘启提拔外戚,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手能伸得长一些,有心腹可用。
如今大明将全部权利收归皇帝一人,这也就相当于...没有权利。
说有军权,但长居深宫,从未出征过,根本不晓得沙场凶险,也就不知道何人善战,何事该决,何事该放权。
政事亦如此。
难怪前朝开始任用太监,看来他们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无人做耳目,皇帝就是个睁眼瞎。
刘邦看了眼将砚台献宝般举到面前的朱见深,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臭小子,摊上乃公做爹,你个竖子运气还真不错。
他抬手拿过纸张,放在身旁,蘸足墨汁,快速写下六个字。
外戚。
宦官。
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