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纨绔子弟还在欺负念空,动静闹得有点大,其中较为轻佻一些的还勾着念空的头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然而高鹤并没有阻止,他热络地提醒张峒道喝酒,对养子的遭遇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更何况念空是一条临阵脱逃的狗,这是高鹤在给他施压,时时刻刻提醒他不要不知好歹。他的仕途、婚姻、家庭,用处都大着呢。
张峒道做惯了英雄好人,心里有些不舒服,举着酒杯去了末席,走到念空面前:“师父,本官看你听刚刚的故事表情似乎不快?可是我家先生哪里讲的不对?”
念空神态有几分意外,但是也毕恭毕敬地答话:“阿弥陀佛,贫僧其实相当喜欢刚刚那个故事,只是有一件事情,小僧觉得不妥。”
张峒道在他身边坐下:“何处不妥,还请大师言明。”
“方才故事中,三位弟子最终因为一场天降大雨而乘上莲花,最终莲花把他们送入阿鼻地狱,此处,小僧以为不妥。天地因果循环,不受外物干扰,此三人结下冤孽,自然应当遭受惩戒,但是这惩戒本来是应当在因果之内自然来到的……”
张峒道对佛法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听得困困顿顿,等到念空把话说完了,他方才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一点头:“然也,不愧是大师,果然对佛法的理解不是我等俗人能媲美的。”
念空望着他好一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大人您种下善因,他日虽有大祸,却可凭此因果逢凶化吉。”
张峒道听他忽然来一句这个话,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想来这些修行之人本来就多会说这些吉祥话讨别人开心,遂点点头:“真是借大师吉言了。”
话未说完,晚宴倒是开始上菜了,大约是看张峒道似乎和念空聊得有些趣味,高鹤便将念空从末席换到张峒道身边。这让张峒道和陆载都有些不自在——念空太像一个女人了,或者说得更彻底些,他太柔媚了,仿佛谁在他面前都能做皇帝一样。
他说话时候仿佛还是个人,但是一旦他只是坐着,就像是一摊饱满着艳情的烂肉似的,那种感觉让张峒道浑身不痛快。不过眼下他若是真表现出不痛快,回了末席这人又要被欺负,于是他便只能忍耐了。
才上了几道凉菜,端坐主位的高鹤便兴致冲冲地说有一件宝贝希望能让大家都看看,还毕恭毕敬地请示了一番张峒道。张峒道吃得本来就难受,恨不得什么都不看才好,不过也顺着高鹤的意思点点头。
高鹤随即派了下人去取,不一会一副巨大的丝绸屏风便被端了上来,那屏风工艺高超制作精美,看模样乃是用黄花木为框架,采用的上好的蜀绣工艺。
然而,那华美的针脚绣下的,却是一副叫人不寒而栗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