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脱说是从镇上有人追她,只想快些赶路,贫僧便劝她走右侧小路,可以快些到乌江县。眼下她若脚步不曾歇息,应当已经快要走到乌江县了。”
“这么说来,这姑娘不是被牛车绑来的,倒是自己走去乌江县的?”
胖和尚摇着脖子上一圈一圈的肉:“不曾,贫僧今日不曾看到有牛车从此经过,那女施主是自己走来的——若几位施主找的是被牛车带走的姑娘,会不会是找错了方向?”
李平阳未曾接茬,只是顺着土路向山里的方向看过去。
傍晚时候下的急雨让泥地里透出一丝湿润,变成软面的烂泥。借来的牛车在山路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而李平阳自己踩过的位置也留下些许脚印的痕迹。可是所有的脚印在寺庙门口却忽然断裂,而和尚指的路上面干净到没有任何足迹:“真是奇怪了,怎么这路上不曾看见那位姑娘的脚印?”
她这话说得天真又随意,仿佛就是随口一问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胖和尚的脸上骤然间生出几分扭曲,一时间张开嘴却没有能解释什么。倒是李平阳转过头,仿佛没察觉似的烂漫笑笑:“那姑娘可是下雨前走过的?那时辰隔着还挺远,我们追也难追啊。”
胖和尚笑着答应了一句:“那女施主确实是下雨前来的,眼下摸黑去追倒也危险,三位施主不如在山寺休息几个时辰,等天亮再去寻找不迟。”
房檐上停着一只乌鸦,它猝尔大叫一声,振翅飞向夜空。
“大师方才不是说女客不可留宿吗?民女在此歇息不会坏了规矩吧?”
“女客单独留宿确有不妥,不过三位既然是同路,那便没有什么不好的了。”胖和尚缓慢地向门边移动,空出一条缝的位置,“正好瞧三位施主模样有些疲累,我这里还在灶上热着斋饭。你们吃茶用饭,再休息休息,上路寻找也更有力气嘛。”
那胖和尚虽然臃肿,眉目倒是舒朗善良,透着一股超然洒脱的温柔气息。李平阳犹豫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扶着鬓角:“本不想如此冒犯佛门之地,只是确实也是疲倦,两位官爷,不如我们就在这山寺中休息几个时辰,等天一亮便去乌江县寻找桃红姑娘,二位以为如何?”
一胖一瘦两名官差倒是一脸喜色,刻意板下脸后才应答道:“就依夫人,我俩去把牛车停到僻静处,稍后就到。”
由胖和尚引导着,李平阳腰肢款款地小心走上石阶,端的就是那不谙世事的天真柔弱模样。她提着衣摆小心地跨过门槛,在与清虚大师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只见那堆着油与肉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这……”清虚大师随即回身望向那走在石阶都小心翼翼的背影,好一会才收回视线,缓缓关上了那扇红色的山门。
——山门外恢复了宁静,除了两道车辙外,就好像从未有人来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