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五章 欺负人(1 / 2)空谷流韵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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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彬彬有礼的阴阳怪气,以及明明不了解中国文化、却固执地坚持诋毁,确实欠抽。

然而,景春莹想到总监对自己的叮嘱,又怎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发飙?

给傲慢的亚瑟上一课,她的法语水平和知识储备,都够用。

但得罪这位靠吃祖荫叱咤国际高奢圈子的洋大爷,就是抹了玛琳娜的面子,岂非让对自己一直不错的总监难做?

景春莹片刻前介绍国风艺术的热情与真诚,荡然无存,却也只能,努力换成社交场合常见的塑料假笑,应酬道:“哦?原来是知识产权方面的问题,我不是学法律出身的,倒确实不太了解。”

亚瑟端起酒杯,一副“其实我也懒得再多说”的表情,淡然开口:“没事,中国的服装设计师和珠宝设计师,喜欢抄袭,我们各大品牌,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稍微修改一下的抄袭,还算愿意动动脑子,大量的,都是直接仿制。”

玛琳娜附和道:“是的,中国这边,高仿成灾。好笑的是,他们自己还不觉得这是违法、且不体面的。我们嘉顿珠宝的基础款,也和Tiffany、卡地亚等品牌一样,不知道被仿制了多少,出现在市场上。Claire自己就是设计师,一定也很痛恨这样的行为。”

玛琳娜最后一句,也在替景春莹转圜。

亚瑟于玛琳娜,这几十年来,可不仅仅是暗通款曲的老情人,更是给她介绍大量昂贵订单的金主,所以玛琳娜必须在“情绪价值”上,时时刻刻都把亚瑟伺候得舒舒服服。

但看过几次景春莹的中国风主题稿件后,玛琳娜又确实挺喜欢这个年轻的中国设计师,于是多少表露几分回护姿态。

老太太说完,就拽着亚瑟,往中国区总监那边去。

景春莹转过身,走到陈列台前,翻看玛琳娜将要展示给几位高定客户的历年手稿画册。

这位法国女人很有才华,令人想起可可香奈儿,景春莹单看玛琳娜的线稿,都觉得在专业上颇受启发。

但刚才那个回合后,她心里的郁郁之气一时难消,也是真的。

……

欢迎晚宴结束后的次日,工作时间,景春莹联系了凌虹。

凌虹是“锦绣东方”服饰品牌的首席设计师,与景春莹一样也是安徽人。

去年,两个女孩在一次同乡会上认识,因所处行业近似,平时会约着一起看各种艺术展、文物展,彼此也常交换灵感。

闺蜜不闺蜜的,没必要硬称,同频知音,倒是算得上七八分的。

四月,景春莹的生日时,凌虹送了她一块自己最新设计的丝巾,以中国唐时文物螺钿琵琶为灵感来源,六瓣与四瓣的宝相花交错排列,就是景春莹在欢迎玛琳娜时戴的那条。

景春莹今日给凌虹打这个电话前,已根据亚瑟言谈中的线索,去网上搜到了些讯息。

此刻,她开宗明义道:“凌虹,我眼不瞎,你的设计,取材于我们自己祖宗留下来的文化宝贝,我非常喜欢,入秋后,属你送的这条丝巾,我佩戴的频率最高。而且唐朝的纹样,在国际公认的版权原则里,早已进入公版领域,和骡牌那个老花图案完全两码事,所以,我绝不会认为你抄袭骡牌。我只是想问问你,你们品牌前两个月被骡牌找茬,是真的吗?”

凌虹倒很干脆:“春莹,几句话说不清,你中午没有其他约会的话,我来找你吃饭,边吃边说。”

三小时后,两个女孩在东湖路附近的咖啡简餐小馆落座。

凌虹从文件袋里掏出一沓设计图。

“春莹,这是我创作的‘螺钿琵琶’纹样女装系列的所有手稿。送你的丝巾,最先打样完成,所以开春不久,就成了你的生日礼物。而剩下的这些,衬衣、夹克、风衣,陆续在七月上市,从我们在上海、杭州、南京各门店的反馈看,销量很不错,杭州的有家门店,这个系列在八月还拿了销售冠军。但没想到,一个同行,给骡牌的中国区总监和法务写信,说我这个咖褐底色、偶数花瓣图形排列的外观,就是抄袭他们的老花。骡牌的法务,指令他们的外聘律师,给我们品牌发了律师函,让我们下架所有‘螺钿’琵琶的产品。”

“凭啥!”景春莹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道,“你们又没侵权!难道它骡牌在我们的唐朝一千年后,用自己的家族名字弄个花样印在他们的皮箱手袋上,我们中国的设计师,就不能把明明是本民族的文化遗产、和他们法国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图案,用到作品里了?再说了,老花、四叶草,也不是他骡牌的独创啊,我们珠宝界,法国的vca、意大利的普契拉提,都有四叶草图案,它骡牌为啥不去告?”

凌虹无奈道:“你说得都对,你的观点,我当时和对方律师沟通时,就心平气和地说过了。但骡牌的律师,见我们这边不肯下架商品,直接带着他们的法务,去市场监管部门,举报我们假冒商标,因为骡牌那种褐色底子的四叶图案,注册了商标。”

景春莹摇头:“不对不对,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螺钿琵琶的图案,和骡牌老花的图案,他妈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不论告抄袭外观,还是告侵犯商标,都靠不上啊!”

凌虹冷笑:“你激动也没用。事实就是,骡牌成功做到了,我们上海门店全系列的唐风产品,被责令全部下架。我们公司内审部门,开始对我进行问责,让我赔偿。是创始人之一的女老板出来说,不可以这样对我,要求终止内审流程。然后,女老板私下和我商量,让我主动离职,不然她也无法对其他股东交代。”

凌虹说到最后,勉励维持的惨淡苦笑,终于像破碎的面具般崩裂,两眼泛红,须臾后伸手拭泪。

景春莹听得肺都要气炸了。

2024年的上海,居然还有这种事?

这个案件的恶劣之处,不仅在于,让并没有侵犯知识产权的国风品牌,蒙受巨大的损失,更在于,令应虹这样优秀的年轻设计师,受污蔑、丢饭碗、心灰意冷。

景春莹抽一张餐巾纸,递给应虹:“背刺你的那个同行是谁,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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