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瑾威也叹了口气,苦笑道:“如果没有师父,我五岁那年就已经死了,他现在死在我眼前,我总得做点什么。”
瑾仙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瑾威以剑抵地,让自己勉强还能站立着:“临死之前,求你一件事。”
“你说。”
“求楚皇保瑾言一命,当年谋划琅琊王的人之中,并没有瑾言,而且我们也得有个收尸的。”说完这最后一句,瑾威转头望向瑾言,带着一脸解脱和保重的笑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瑾仙苦笑,转头望向楚昭,话还没有出口,就见楚昭一脸亲切地笑道:“静舟啊,你知道的,我一直很看好你,瑾言我保了。”
同时,楚昭还掏出一个瓷瓶扔给了瑾仙。
瑾仙没有任何犹豫,便把丹药倒入了口中。
丹药入腹,瞬间便化作了一股暖流,流经四肢百骸,压下了他的伤势。
随后,他飞身来到平台上,躬身行礼:“多谢陛下。”
楚昭摇了摇头,笑道:“我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
“多谢太上皇。”瑾仙换了一个称呼,直起腰身,有些疑惑道:“为何?”
“为何对你特殊?”
瑾宣点头,没说话。
“一来我喜欢你这个人,再来就是你父亲了,他当年担任守将期间,对我西楚遗民不错。”楚昭笑道。
瑾仙恍然,突然有些想念父亲。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记不清父亲的面容了。
下方。
李寒衣拍了拍弟弟:“该你出场了。”
“啊?”雷无桀一脸疑惑。
李寒衣叹了口气,有些无语道:“虽然谋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已死,但如今这个局的定局者却早已不是他们,而是琅琊军旧部。”
雷无桀愣愣地望着姐姐,没有说话。
不过,李寒衣却是看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萧凌尘一个人还不够分量,他压不下叶啸鹰,去吧,父亲也曾是琅琊军的统帅之一。”
雷无桀嗯了一声,一步一步走到那千军万马之前,朗声喝道:“昔日北离八柱国之柱国大将军,琅琊军银衣军侯,雷梦杀之子,雷无桀,请,全军退避!”
原本还在萧瑟和萧崇商量怎么结束这个局面的萧凌尘,听到雷无桀这话,当即从平清殿之上掠到雷无桀身边,将手中的血龙枪插在地上,一身鲜红铠甲与雷无桀的红衣交相辉映。
“昔日北离大都护,琅琊军统帅萧若风之子,琅琊王世子萧凌尘,请,全军退避。”
见此,楚安看向自家三弟,一脸玩味的笑道:“弟妹呢?”
“嗯?”
“当年北离琅琊军三大统帅,大都护萧若风、银衣军侯雷梦杀、金甲将军叶啸鹰,现在雷梦杀和萧若风之子都出面了,可就差弟妹了。”
“她没在天启。”
“那你这个女婿不掺和一下?”楚安打趣道。
楚烨白了眼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哥,一脸无语。
他一个女婿掺和什么劲儿啊。
更别说,他还是楚国之人。
倒是萧瑟站了出来,飞身落到雷无桀和萧凌尘身边,抬起头朗声道:“明德帝之子,琅琊王萧若风军塾学生,永安王萧楚河,请,全军退避!”
昔年在琅琊军中,最有地位的两个人,萧若风的儿子和徒弟,以及雷梦杀的儿子,站在他们面前,请琅琊军退避,他们又岂有不退之理?
“可是他们都死了,死了!”叶啸鹰怒吼,怒吼声中充满了强烈的愤怒与不甘:“北离大都护,琅琊银衣侯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金甲将军。”
见此,楚昭转头看向萧若瑾,淡淡道:“在我们楚国有一句话,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萧若瑾一怔,看了看下方的叶啸鹰,又看了看琅琊军,重重叹了口气,沉声喊道:“瑾玉。”
他身边的五大监,瑾宣早已经投靠了楚国,瑾仙今日之后大概也会去楚国,剩下的瑾威死了,瑾言是罪人,就只剩下一个瑾玉。
“瑾玉在。”瑾玉垂首道。
“宣旨。”
瑾玉愣了一下:“陛下,旨从何来?”
萧若瑾淡淡道:“孤念,你宣。”
瑾玉急忙垂首:“遵命。”
“明德十六年,琅琊王谋逆之案。”萧若瑾轻声说道。
“明德十六年,琅琊王谋逆之案。”瑾玉催动内功,朗声念道,让在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抬起头望向萧若瑾,脸上泛起了一丝疑惑,疑惑萧若瑾接下来要说什么。
“属孤误判。”
此话一出,萧若瑾身边之人皆惊,萧若尘惊呼道:“皇兄,你这是要下罪己诏?!”
君臣错位,天灾难测,政权危难。
只有这三种极端的情况,帝王才会颁布罪己诏,自省过失,以告天下。
罪己诏的颁布极为慎重,因为帝王的过失会被一字不落的写在史书上,最后流传千古。
他们北离自开国以来,还从来没有一个帝王颁布罪己诏。
萧若瑾没有理会他,对着愣神的瑾玉沉声道:“念!”
瑾玉不敢再犹豫,赶忙念道:“属孤误判。”
琅琊军旧部哗然大惊。
叶啸鹰紧皱起了眉头。
“琅琊王萧若风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却惨遭奸人所害,现奸人伏法,旧案昭雪,赐其谥号‘达’,重入太庙,香火十年盛之不断,其子萧凌尘承其爵位,袭琅琊王,赐宣武将军,可重召琅琊旧军,并三军之外,直隶帝王。孤,听信谗言,误杀爱弟,愧悔无地,每三日,赴太庙香奉,至死方休。”
萧若瑾每说一句话,瑾玉便跟着宣一句。
整道罪己诏颁完之后,萧若瑾轻轻咳嗽了一声,瘦弱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靠着瑾玉的搀扶,才勉强没有摔倒。
此时,台下的北离琅琊军已经呆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明德帝会颁罪己诏,并且为他们的大帅昭雪,以至于现在他们心头都泛起了一个疑问。
这仗,还打不打了?
萧凌尘转过身,单膝跪地,朗声道:“臣,领旨!”
随后,他站起身,面向琅琊军。
“我父帅,琅琊王萧若风,为平乱国之灾,自污入狱,当年天启城乱之夜,乃我与父帅亲手谋划。我父帅为国之安定,舍一身荣耀,自污入狱,其后更是在法场上自刎以定天下,尔等为父帅马后之兵,不以将军之令为首,反兵指皇城,谋乱天下,可配得上琅琊军三字?”
萧瑟在一旁冷冷地说道:“还不是你把他们带来的。”
萧凌尘低声道:“要不是这样,那几个老太监能相信我?我能帮你把有二心的朝臣抓出来?”
他的说的有二心的朝臣,是瑾言手中的那份名单上的人,上面都是浊清他们这些年拉拢的朝臣。
雷无桀目视前方,也低声道:“不是,眼下这种情况,你们还有心思互相抱怨?”
好在,琅琊军听不到他们的话,他们只听到了那道自北离开国以来从未出现的罪己诏,以及萧凌尘的朗声高喝。
昔年的三神将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他们的小王爷一边,带着手下兵马让到了一边,放开了那些禁军和虎贲郎卫。
叶啸鹰没有带他的中军,只带了一队护卫,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甘,也做不出什么,只能死死地盯着萧若瑾,那目光好似要将对方千刀万剐一般。
良久之后,他调转马头,缓缓朝宫门而去。
行至宫门前,叶啸鹰最后扭头看了眼萧若瑾,仰天说了一句话:“大将军啊,你为什么就这么不想皇帝呢?”
可惜,他说话说得很轻,那些军卒不敢理他太近,终究还是没有人听到这话。
自此,琅琊军旧部谋乱落下帷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