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一笑：“我们打算退租了，搬到别的地方去。”

房东太太一怔：“都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要走啊，是不是最近经济遇到什么困难了？这样吧，我这个月就先不收你们租金了。”

她叉着腰，摆出一副过来人的神态：“哎我早就跟你们说了，当拾荒者是没什么前途的，去干点儿别的不好吗？年纪轻轻的还是得找个正经点儿的工作，你也是，一天天脾气这么大，还是文盲一个，有空不如去上个工人夜校，回头去打工也方便点儿……”

要是换成以前，卡洛最受不了这种唠叨，肯定就得怼回去了。但今天不同，她的内心异常平静，只是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彻丽在旁边柔柔地道：“这么多年，也谢谢您的照顾啦。”

房东太太沉默了一下：“那行。你们的租金是上个月十八号新缴的，这会儿还没满一个月，大概才住了……二十天吧？我一会儿退给你们一镑二十便士。”

“……行。”卡洛原本想拒绝的，毕竟这会儿存款有五百多镑，心态已经不同了，一镑多的租金在她看来实在是小钱，但话到嘴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她就站在那里，看着房东太太转身进了屋内，翻找了一阵，片刻之后，又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出来，将零零散散的一镑二十便士塞到卡洛的手里。那些钱有零有整，除了纸币，也有面值不一的硬币。

“清点一下吧。”房东太太道。

但卡洛没怎么细看，只是低头瞧了两眼，就将这堆钱塞进了口袋里。她将自己的行李扛起，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是嘴笨，于是只是冲房东太太招了招手。彻丽也拎起了自己的行李，道：“房间我们已经收拾过啦，走之前专门打扫了一遍，没落下什么东西，您一会儿可以去检查一下。那个……以后有空咱们回来看您的！”

房东太太摆摆手：“算了算了，管好你们自己就行了！”

“肯定会回来的！”彻丽笑道：“回头还得来找艾希呢！我们这几天还得收拾一下新家，回头整理好了，请您去做客！”

房东太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很浅的微笑，但还是板着脸道：“看样子不是没钱了，而是出息了啊！一有钱就搬走了，两个小没良心的……”

她站在门口，看着姐妹两人消失在楼梯口，又伫立了一阵，终于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而另一边，从住了许多年的筒子楼走出去以后，彻丽回头看去，一时间也有种微微的眩晕。她的内心升起了一股很复杂的感受，既有奔向新生活的轻松和激动，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那一丝感受徘徊在心头，彻丽一时间驻足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自己曾经住过的那间房屋的窗户。

好几秒，她才回过神来。本以为卡洛应该已经走远了，正要快步追上，但一扭头，彻丽发现，卡洛也正停在那里，将一只手抬起，像是在数着什么。从洞穴顶端照下来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

彻丽走了过去，就听卡洛轻声道：“一，二，三，四，五，六……原来有六楼啊。”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缅怀地道：“刚刚住进来的时候，就觉得这地方真高，别说是六楼，光是爬到咱们住的三楼就已经很吃力了。后来慢慢习惯了，觉得三楼也没什么，到了刚刚成为职业者的那会儿，甚至感觉六楼也不怎么高了，我一下就能从楼顶上跳下来。”

她哂然一笑，道：“现在看看，又觉得六楼其实还是挺高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