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今夜之宴,乃为犒劳诸位,就不要用这等俗事,影响庆祝了。来,诸位请起,我谨以此酒,再敬诸位,以酬功劳!”
说完,苟政豪气地一饮而尽。
见其状,闻其言,劝进的将领们哪里肯干,丁良在思忖之后,拜道:“主公应时顺势称王,正是双喜临门!”
“丁将军所言甚是!”立刻有人出言支持。
而一直没有表态的苟雄,此时也主动开口了,说道:“元直,我知你谦虚,既然众将盛情推戴,就不要再推辞了,以免伤将士之心......”
作为集团二号人物的苟雄,他发话的作用,可抵得上十个丁良。其言落,众将更加积极了,眼见下一轮全进热潮又将爆发,苟政胸膛一挺,颤着手指着众人,一副气急的样子:
“尔等欲置我于炉上耶?”
言罢,拂袖而去,初八夜的这场庆功宴,以一种意外的方式,提前终结了。
苟政离开了,堂间的将领们则陷入了尴尬,面面相觑,在苟雄带领下,大伙也不跪着了,陆续起身,议论声很快又填充满堂内空间。
“主公这是怎么了,称王有什么不对吗?”
“众人如此拥戴,主公却不领情,这是何故?”
“......”
“薛祭酒,元直引你为心腹,视你为知己,出入幕从,无所不谈。你说说看,元直这是何意,难道他当真不想称王?”迫于堂间议论,苟雄专门把始终未表一言的薛强拉到堂外,严肃地问道。
闻问,薛强看着苟氏的二号人物,轻笑着反问道:“二将军认为,明公该不该称王?”
苟雄摇了摇头,顿足少许,方道:“我不知道,但凭感觉,眼下不是时机!”
闻言,薛强立刻说道:“二将军所言甚是,时机不对!以当前的形势发展下去,明公早晚必定称王,但绝不是现在!”
“明公正是清楚此点,方不惜以离席,制止称王之议!”薛强有神的双目中,露出一抹感慨之色,当然,对苟政的选择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随着对苟政“考察”的深入,又扛过了从西进以来到司马勋入侵的一系列考验,薛强越发认为苟政能够成事,效力之心也益加坚定。
这种情况下,薛强当然不希望,苟政为那突如其来的“众意”所裹挟,不加细致考量,贸贸然称王。
薛强本该对苟政有信心的,然而,那毕竟是“帝王之号”,其中蕴藏的魔力与诱惑,绝非常人所能理解与抵抗的。苟政若非开了“天眼”,或许早就沉浸在众人的推戴,迷失在将士的欢呼声中了......
宴堂间,众将三三两两,各自议论着散去,但也有些留下的人,比如挑起“称王之议”的张先。坐在席位间,慢悠悠地吃着酒,啃着肉,淡定极了。
直到一道阴沉的声音打扰了他的动作与心情:“张太守真是好见识!好一番煌煌大言!”
如果不是语气中带着明显讥讽的话,那么这两句褒奖,张先是乐于接受的。抬眼,望着站在自己面前,挡着投到席位光线的杜郁,张先眉头一凝:“我虽器识浅薄,然既投效明公,自当竭忠尽力,敢于发言。不知杜司马,为何缄默不言啊,难道心怀贰志?”
显然,杜张之间的交谈是不可能温和平顺的,见张先言语间隐射,杜郁冷声道:“弑兄篡权、天良丧尽之人,也敢妄谈忠诚,岂不可笑!”
人都是有尾巴的,张先显然被踩到了,因此他的反应很激动,目光冷冽,杀气腾腾地看着杜郁:“匹夫,焉敢污蔑于我!”
见其失态的模样,杜郁笑得更加可恶了:“是非曲直,天道昭昭,你可自欺,难道还能瞒过明公的慧眼吗?”
杜郁此言,让张先脸色急变,不过完成“杀兄证道”的张先,心态与城府已非当初可比。深吸两下,被杜郁挑起的怒气便被压制下来了,抬首,直视着杜郁,淡淡道:“你挡住我的视线了!”
说完,便又低头,从容不迫地继续享用酒食。见其状,杜郁眉头凝起,眼神中露出一抹惊疑,而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哼!”同样的,张先也回之一道冷哼。
张先的好心情,显然被杜郁破坏了,他的讥讽也的确戳中了张先的痛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初杀张琚时,刀挥动得的确利落,但这善后之事,也的确头疼。
甚至,已然成为他人生最大的一个污点,影响声望与前途,比起“常败将军”,“弑兄”显然是一道张先希望永远埋葬的黑历史。
对于此事,张先未必没有意识,只不过,他能做的、可选择的,实在不多。而讨好苟政,就是他选择的一条“出路”。
此番,率先劝进,也未尝没有这其中的原因。于张先而言,他并不在意苟政是否真的称王,他只希望苟政看到他的“忠诚”与价值。
而在这方面的努力,似乎并没有白费,适才苟政拂袖离开之前,可与张先有一段接近三秒的目光对视。张先觉得,只要日后苟政功业有成,称王称霸之时,总该能想起今日宴间他张某人的“首倡王业”。
至于杜郁的挑动与刺激,只会促使张先,更加积极、仔细地为苟政尽忠......
而杜郁,大抵是看不惯张先的作为,以免其得逞,离席之后,主动找到苟政,郑重而严肃地劝谏,不宜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