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氏满眼震惊地看向陆修章,她颤声道:“老爷,你……你竟逼我去死,你怎能如此绝情?自成婚以来,我对老爷始终体贴入微,老爷对我宠爱有加。咱们这十几年的夫妻感情,竟抵不过一个外人的几句挑拨之言吗?”
她发髻散乱,眼睛通红,两滴泪珠挂在眼睫上将落未落,看起来既悲恸又可怜。
陆修章看着毛氏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如同被千万根针刺痛了一般。
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心底却愈发犹豫和挣扎,周氏故去已久,关于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他要为了一件莫须有之事打破眼前的安稳生活吗?况且,同僚们、百姓们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会如何耻笑他?
毛氏眼见到陆修章有些动摇,不由得心中一喜,夫妻多年,她知道陆修章最见不得她默默垂泪的样子。她眨了眨眼,眼眶的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滑落。
寒绝眼见情形不对,他快速拔下佩剑扔到毛氏面前。
“当啷”一声,佩剑落地的声音,令毛氏浑身一颤。她看着闪着寒光的剑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寒绝抢在陆修章开口前,厉声呵道:“陆夫人,陆大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快选择是自杀还是休书?”
毛氏恨死了寒绝,但她明白,陆修章才是事情的关键,她眼神绝望地看向陆修章,缓缓伸手去触碰那把佩剑。
陆修章的眉头皱了皱,他沉声道:“邹大,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先出去!”
寒绝心中一凛,他未曾料到,陆修章在官场上铁面无私,但处理自家事务时,竟会如此是非不分,难道今日小姐费心安排的这出戏,要彻底泡汤了吗?
他心中满是不甘,依着他的性子,早就将毛氏和陆浅一刀杀了解决问题,哪需如此大费周章?但他却不敢贸然行动,只得随意地行了一礼,转身朝房门走去。
“邹大,今日之事,不可对其他人说起!”陆修章沉声叮嘱道。
寒绝的心中满是不屑,敷衍道:“是,大人。”他“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转身溜进了谢清漓所在的雅间。
谢清漓站在墙边,眉头紧皱,凝神倾听着隔壁的动静。
寒绝凑到谢清漓身边,用极低的声音道:“小姐,陆漓这个爹也不是什么好人,干脆把他们三个都……”他用手比了个杀头的动作,继续道:“咱们再带着陆漓离开。”
谢清漓轻轻摇头,压低声音道:“若是那样,我不是报恩,而是在跟她结仇。”
突然,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毛氏高喊道:“老爷,您不要拦着我,我愿意去死,我要以死明志,求老爷善待浅浅……”
陆修章沉声道:“住手!你既然敢选择去死,我……我愿意原谅你,不过,你以后定要对漓儿更好些,不能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老爷,您真的愿意原谅我?您放心,我……妾身定会好好对待漓儿,此生愿意给她当牛做马!”毛氏的声音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啪,啪,啪!”
谢清漓再也忍不住,她用力拍手,掌声清脆而响亮,对着隔壁房间高声道:“精彩,真是精彩!陆大人与陆夫人鹣鲽情深,真是令人艳羡!只是那无辜枉死的周氏,令人可怜可叹!”
陆修章瞳孔骤缩,他未曾料到隔壁有人,厉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偷听本官谈话?”
谢清漓微微勾唇,语带嘲讽:“偷听?在下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想在此品茗独处片刻,却不想先是听见陆夫人私会外男,又听到陆大人包庇她的杀人恶行。这等清雅脱俗之所却发生如此不堪入耳之事,真真是扫兴至极!”
陆修章闻言,脸色变得铁青,他冷声道:“你……”
谢清漓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冷哼道:“在下原本听说陆大人是位好官,百姓们夸你爱民如子、铁面无私,与之前的知府黄岱截然不同。哼,他们又怎会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世上哪有什么好官?”
“可叹,当初太子殿下下令在府衙门口设立那块写满黄岱罪行的巨石,以警示后来人。没想到石头上的字迹还光洁如新,这后来人已经开始姑息养奸,徇私枉法。不知太子殿下何时再来,若他来了,在下一定要当面问问他,这东陵还有救吗?”
谢清漓说完,便摔门而出。她需得好好想想,若是陆修章执意包庇毛氏,她是否要借助楚云沧的身份处理此事,亦或者采用寒绝的办法?
那厢,陆修章脸色惨白,他目光呆愣地盯着那面墙,心中羞愧至极。是啊,他整日进进出出都能看到那块巨石,心中极为唾弃黄岱,但今日他如此包庇毛氏,又与黄岱何异?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他转头看向惶惶不安的毛氏,眼神中满是决绝,高声道:“邹大,进来!”
寒绝推门而入,懒洋洋道:“大人有何吩咐?”
陆修章目光凌厉地看向毛氏,沉声道:“毛氏涉嫌谋害其表姐周氏,押回府衙,暂时关在班房。本官即刻派人去浔州调查,待查明事情真相,再行升堂审判。”
陆修章那冰冷的话语,令毛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可怖,她的心中燃起熊熊怒火,突然抓起地上的佩剑,飞快朝陆修章刺去。
寒绝飞身上前,狠狠一脚将毛氏踹翻在地,将毛氏的双手扭到后背,令她动弹不得。
陆修章缓缓坐回椅子上,疲惫道:“用本官的马车,你先将她押回去吧!本官在这里坐坐……”
不过半日,陆大人大义灭亲,亲手将陆夫人关入府衙大牢的消息,便传遍了嘉洲府城的大街小巷,陆大人为了避嫌,还请同知大人主理此事。
百姓们议论纷纷,他们中有些人不断猜测陆夫人到底犯了什么样的大错,但更多的人则在感慨,他们终于遇到了青天大老爷!
深夜,邹平风尘仆仆归来,他将一只大红色的锦盒交给谢清漓,温声道:“乖徒,为师想回凤潜一趟。告诉你义父,张公子和陆姑娘的文定之喜,师父怕是要错过了,礼品先给他,喜酒以后再喝。”
谢清漓呼吸一滞,焦急道:“师父,您独自回去,太过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