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亥自从进入东莱郡之后,就对一切充满了好奇,无论是那些在旷野里耕田的耧车,还是小民几乎人手一辆的手推车,都让他感到惊奇。
跟随大贤良师以来,多年经历的都是战场兵戈,再一次看到百姓耕田的场景,让管亥十分唏嘘。
他少时家贫,北海老家又是个消息闭塞的地方,所以他连外地豪强经常使用的大型农具都未曾见过。
眼睛看着密密麻麻的小民耕作的场面,管亥这个粗汉感受到了别样的震撼,他想起了那个军师闫信所言:“农民军的未来,不在于破坏,而在于建设!”
“建设?”管亥想起了泰山里那些吃肉喝酒的大小头领们,有多少人还存有大贤良师的理想?还有多少人是在为黄天之世而奋斗?
一时间,管亥有些丧气,他以前觉得,兵卒精锐的泰山黄巾,总是缺少一点什么。在这片东莱的田野间,他忽地想明白了,那些所谓的泰山群贼,已经没有了当初黄巾举事时掀翻一切不平事的气概了。
“哼!”管亥有些惶恐,一拳击打在田边的老桑树上,打熬多年的气力,让那颗老桑树差点折腰。
“你这后生,打这老树作甚?有这力气不如下地干活去!”身后传来一个头裹黄巾的老者训斥之声。
管亥身居高位多年,面对常人的斥责,本欲发怒,可看到老者头上的黄巾,他忽地鼻子一酸,想起了那位死在广宗城的老者,顿时收敛了身上气势,躬身致歉:“是某孟浪了,还请老丈见谅。”
吴信被这大汉刚刚微露的凶悍吓了一跳,不过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并没有过多在意,反而是递给眼前大汉一个木碗:“给,喝口水!消消火,年轻人啊,就是火气大。”
管亥接过木碗,径直灌了一口,接着他砸吧几下嘴,这,是浆水?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吴信继续给大汉满上,笑着问道。
“嗯,味道不错,老丈手艺甚好。”管亥一连喝了几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老丈,某也不能白白饮水,只是空有一把子力气,某来帮你们耕地吧。”
“善!”吴信并没有阻拦,让管亥帮他耕地。
耕地使用的是从糜家那里仿制的七脚耧车,体型大,操作难,移动需要些技巧,一般人还真上不了手。
可是遇到管亥这种一身蛮力的,竟然直接将耧车抬起来,就像个巨人把弄玩具。
把吴信看得眼皮直跳,“这厮这么大的力气,不去当兵可惜了。”
只是看到管亥的笨拙,他还是上前指导道:“后生,不是这么做的,让我来教你,这样,走两步敲击一下,种子的间隙才刚刚好。”
没过多久,吴信看着管亥熟练的操作耧车在田野里纵横,心中很是欣慰,只是不免想起那个二儿子,同样的膀大腰圆,怎么就喜欢上厮杀了呢?老四也是入了黄巾。
哎!吴信扶了扶头上的黄巾,他东莱墨者的黑衣,不免裹上了黄色头巾!
这边,管亥上手之后,年轻时的记忆涌上心头,操作也愈发熟练起来。还有闲暇与同行的农夫说闲话。
“这便是那书上所说的什么,黄老无为吧。”有人耕地间隙,扶着犁具赞叹道。
“是啊,某就觉得,没有官府,过得还要自在些!你看没有人管,咱们也耕作了这么多的地。”有人附和,还因此萌生了些无政府主义思想。
“哼,尔等也不想想今日的田土、农具、耕牛都是从何而来?不联合在一起组成新的官府,恐怕连大汉的一个小吏都能肆意发落尔等!”有人看不惯,大声斥责道。
“新的官府?还不是一样要奴役我等,不过是再来一遍!”有人反驳道,语气中满是对小农遭遇的绝望。
“你们说?渠帅会不会给大家分地?我可听说了对面的辽东郡,那太守可是个狠角色,杀了好多豪强,并且将豪强的地分给治下百姓!”
“有这事?你不会唬人吧?”有人质疑道。
“嘿,这段时间渠帅运流民到辽东,我有亲戚就是第一批,他去了沓氏,听说分到了百亩的水浇地,还是可以传诸子孙的地。”那人信誓旦旦保证道,接着叹口气道:“现如今辽东郡啊,想为那那公孙太守效死的小民,多不胜数!渠帅要是给大家分地,某也能为他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