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度笑着道:“某早有预料,某早年在玄菟郡做小吏时,就曾看过玄菟郡的户口账册,上边只有不足5万口。且不说我这等常与小民打交道的小吏所认知的玄菟郡人口,光是史料《汉书·地理志》载,玄菟郡领属高句丽、西盖马和上殷台三县,有“户四万五千六,口二十二万一千八百四十五
即便新莽时玄菟郡最初在高句丽身上吃了点亏,可是后来又打了回来,且这些年还在不断地掠夺其人口,人口只会多不会少。所以那时起,我就知道朝廷户册上的口数,是万万不能信的。”
“唔,比起户策上边的人口数量,我倒觉得前汉时统计的辽东郡人口更加合理些,当年就计有汉儿27万口。”公孙度指着糜竺带来的官方府库上的户口册,嗤笑道。
“其实啊,我等近日所为之事,类似当年光武皇帝未完之事,度田。一旦我们将这辽东的田亩理清了,那么人口就会自然冒出来的,哈哈,还是豪强的田亩账册清楚啊,豪强总不能自己骗自己吧?”公孙度翻着糜竺的工作成果感慨道。
“怎么样?襄平的授田亩数多少合宜?”公孙度放下册子看向糜竺问道。
“回主公,按照主公的意思,为追求最大的结构收益,以属下的计算,以七脚耧车播种效率200亩/日,一处农庄配以2架耧车,减去施肥、准备等花费时间,真正播种时间计15日,那么一处农庄的所需田亩约为6000亩。”
“那么以属下的预计,以我等在襄平目前拥有的田亩数量,可以建立约200个农庄。若是襄平无地小农、奴仆、少地农民的数量有8000户人计5-6万口人的话,那么户均150亩正好合适。”糜竺显然是经过缜密的计算的,一个个数据从他的口中报出,最后得出150亩的数据。
“这么多?襄平的田亩够吗?莫要闹出事端。”公孙度有些吃惊,想不到襄平的豪强不声不响就兼并了这么大规模的土地,但还是担心的问道。
“呵呵,其实分予农庄的土地也不尽是种地的田亩的,其他的例如林地,草地、荒地,都是农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有了这些土地作为补充,分地是肯定足够的。”糜竺解释道。
公孙度点头,只有真正接触到了这时的百姓,才会知道何为普通小民,即便是有了几亩薄田的自耕农,生活也难以为继,概因田地周围的林地、荒地、草地都是有主的,而地主是不会允许小农无偿地前往林地砍伐,去往草地割草。
光是日常的柴米油盐中柴之一字就能难倒多少小民?所以小民只能前往距离较远的深山中捡拾柴火,这无疑是给了小民本就繁重的农业生产又一重击。
这早就不是诗经里所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时代了,自管仲提出官山海理论为国家获利以来,山林川泽产权就慢慢由天子之手,转移到了朝廷、官僚手中。就比如公孙度,他就在名义上掌控了辽东大部分的山林川泽产权。
为什么灵帝那么贪财?概因那位小皇帝年纪轻轻就意识到了皇帝虽然名义上富有四海,但真的也只是名义上的拥有,没有威望的皇帝根本无法动用那些国有资产,因为它们被各层官僚,各地诸侯所牢牢把控着,且绝不可能退让。
而东汉日益发展的经济,也让灵帝意识到了钱财的妙处,比起他手中那份不能马上提现的权力,钱财的作用显然更大、也更直接。因为名义上属于他的那些产权,此时大部分已经进入了市场流通,他只要有了钱,那么就可以在市场上轻易买到。
皇帝自己的主张必须通过朝臣的漫长的反复争论,乃至残酷的政治斗争之后才能实现,而当有一天他发现不用朝堂斗争,用钱也能解决问题,那么灵帝干脆换个赛道——专注捞钱,既然也能实现自己的想法,何乐而不为?
这还只是山林川泽产权转变对上层的影响,其对下层呢?在漫长的时光流转下,这些土地的产权,由于对荒地的开发,山林的砍伐,一部分向普通百姓转移,但是更多的则是被豪强们通过购买,权钱交易等手段捞到自己怀中,后果就是,公地彻底变成了私地。
糜竺的建议其实就是将目前掌控在公孙度手中的那些山林产权,再次下放至农民手中,实现其本来作用。
“可!不过这些地只能属于农庄集体的,不能进入市场。”公孙度答应了,不过也提出了要求,这也是他们一早商量的政策,原则上农庄土地是不能交易的,一户百五亩只是文书上的数字,真正的产权主体只能是农庄,也就是说他们的真正目的,是用政策来逼迫小农组成农庄进行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