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总管。”
一名家丁对着黎叔躬身行礼道:“世子醒了,大发雷霆,宋公子被他打伤了。”
黎叔闻言,递至唇边的茶杯微微一顿,又被他放下:“我去看看。”
说罢,他便在这名家丁的带领下离了桌,往着客栈楼上而去。
是的,他们刚刚在一间客栈中下塌。
西朔王府距离渔茶小镇足有七八日的行程,他们当然不可能一路不吃不喝不睡地赶路回去。
因此,他们乃是直接包下了这间客栈……最好最大的天字房当然便是用来安置赵皓的房间,而其他随行的家丁人手、加上被软禁押来的那几名千方百晓楼楼众,也足够将客栈住满。
黎叔跟着家丁来到客栈顶楼,还未穿过走廊,便听见了走廊尽头中赵皓的怒骂之声。
“宋愈你他妈个没骨头的软脚虾!你自己答应的事,人随随便便就给你反悔了!你没那本事就他妈别答应!答应了就拿出点骨气来!你在王府中地位又不比他黎正风低多少!”
黎叔面无表情,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向前走去。
待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便是被牢牢缚在椅子上、由几个家丁死死按住的赵皓。
他面目凶狠、双腿乱踢着,椅角边散落着些许绳索碎片,应是暴力强行用自己的腿功挣开了那特制的绳索……因此,房内还有几个被他踢倒的家丁。
而房间另一侧,则是被踢到吐血的宋愈。
他表情痛苦、捂着胸口,衣上分明一个硕大的鞋印。
见到黎叔到来,赵皓反而不骂了,而是冷笑一声:“黎正风,你来了啊,你不是自诩第一君子么?做这种事,你不觉得害臊?”
看得出来他很生气了,往日里尊敬恭称的“黎叔”,此时都变成了黎正风。
黎叔——黎正风却不生气,他只是微微一笑:“世子,您知道,我本可让您一路昏睡至归府,但许您醒来,便是想要与您好好谈谈。”
“哈,那小爷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赵皓狞笑道:“你知不知道耍我有什么后果?黎正风,你搞清楚,你再受父王信任,那也是他的一条狗!小爷我才是世子!我要弄死你,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我明白。”
黎正风平静道:“世子,你看,到了你没办法的时候,你不还是要借王爷之势来压人么?你既然离不了王爷,又为何总要逆反王爷的意思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到房中,淡淡道:“便如你此番获取沈楚客之情报——你我都明白,以你自己掌握的资源,根本无法与沈楚客达成交易,你想必是拿出了王府的某种资源,才换来此番成果。”
说罢,他笑笑:“这……真是你的本领、你的实力么?”
“……”
这一番话后,赵皓沉默了下来,也不再挣扎。
半晌后,他缓缓道:“你们都出去,我与黎叔说几句话……宋愈,你也留下,放心,我不挣扎了,而且黎叔在这,我也逃不了。”
那些按着他、或滚倒在地的家丁全都抬起头、望向了黎正风。
黎正风微微颔首。
很快,所有家丁都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说吧。”
黎正风平静道:“世子有什么话,想与我们这些下人说?”
“我有几个问题。”赵皓深吸一口气,望向宋愈:“宋愈,你我兄弟打小相识,你救过我命、帮过我无数次,但我也从未对不起你,无论是做兄弟、还是做少爷,我对你都无半点可称愧之处,是也不是?”
“是。”
宋愈擦去了嘴边鲜血,慢慢站直:“慎之待我如手如足,挑不出半点理。”
“很好,你知道这点就够。”
赵皓不再与他说话,转头看向了黎正风:“黎叔,你告诉我,是不是我无论做什么,在父王看来都是没有意义的?”
“当然不是。”黎正风认真道:“你只是年少不知事,总想着闯出自己一片天地……但王爷是何等人物?这天下有多少路、路上有多少坑多少泥,王爷又怎会不知?他不过是为你好,要你少走弯路、多走正道罢了。”
往日里,赵皓听见这样的话,一定会气血上头。
但这次,他却意外地平静。
“正道,弯路。”
他忽然有些自嘲地一笑:“所以,只要不是照着他给定的路去走,便都是弯路?”
“王爷遵循古礼,每日三省己身、行事先问众门客……”黎正风说着,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崇敬与向往:“每做一件大事前,王爷必祭告先祖、查阅礼典,以此确认行得端、坐得正,又以史为镜鉴,凡前人所犯之错,王爷必不会犯。”
“世子,您说,王爷走的,是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