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尼他只能低头走进去——门框很低——然后在小隔间里，看见了一个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局长？您怎么在这里？”

乔安坐在一个简陋的小木凳上，面无表情。

“救你狗命。”

鲁尼一愣，抿了抿唇。

自从爬上副局长的位置，他就再也没被这么骂过了。

但他没有表现出抵抗情绪，躬身小心翼翼地问：“局长，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们聊，我出去一下。”法尔没有进来，他让理查将煤气灯放在小隔间里后，就从外面关上了门。

原本是法尔请鲁尼过来的，现在他人却走了，这让鲁尼更加不安。

他快速地瞄了一圈周围，看见了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花纹。

可惜他不是巫师，不知道那是不是隔绝窥视的魔法阵。

“是你让艾德蒙去试探明斯的？”

乔安没心思跟鲁尼耍心机，他直截了当地问。

鲁尼渐渐直起了腰，“如果你指的是我让艾德蒙试探明斯·康斯坦丁是不是邪神子嗣。那，的确是。”

乔安握紧了拳头，忍着怒火。

“你不用试探，我可以直接回答你，他不是邪神子嗣。”

“哦？这个明斯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特殊身份吗？抱歉局长，只是在我的立场来看，他真的非常可疑。”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能发现他可疑吗？我告诉你，法尔在一年多以前就发现了明斯的特殊了！”

“法尔馆长一年前就发现了他的异常？”鲁尼有些生气，“那他，那他怎么没有上报？”

法尔是档案库的负责人，也是最厉害的灵性学者之一，他既然发现了明斯·康斯坦丁的异常，竟然没有上报？

最起码鲁尼在总局认识的那位可不清楚。

如果不是鲁尼此时正处于法尔的地盘，他都想质问法尔了。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上报？事实上，这件事他几乎是立刻就告诉了我。后来我们也将情况上报了总局。”

“可是总局……”

“可是你在总局的靠山并不知情是吗？”乔安局长滴水不漏，“明斯的身份，在整个总局也是极特殊的秘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乔安反问鲁尼，“那你呢？鲁尼，你去试探他的时候，应该认为他很可能是邪神子嗣吧？为什么没有向我汇报？”

这个问题被鲁尼堵住了。

“您，您误会了。我只是想别大张旗鼓，然后发现是个误会。”

鲁尼越说声音越稳定，显然对他自己编造的理由很有信心。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明斯真是邪神子嗣，你的试探很可能瞒不过他的眼睛，被你派去的艾德蒙，也无法活着回来。”

“想过，但艾德蒙是我们唯一掌握的，和他关系很近的人。除了艾德蒙，我没有其他人选。”

看着油盐不进的鲁尼，乔安局长也很是无奈。

有的人，讲道理你是讲不过他的。

因为他已经全身心地认同了他自己的行事作风，可以为他的一切行为找到看似合理的理由，然后毫无愧疚地牺牲他人。

像这样的人，你只能用切实威胁到他自身的利益，让他认知到危险和错误。

“你以为自己藏在艾德蒙身后，很隐蔽吗？我可以告诉你，他可以很轻松地找到你，然后将你以及你自以为的靠山全部解决。只看他想不想而已。”

鲁尼没有说话，但从他下撇的嘴角可以看出，他的不以为然。

乔安看了一眼头顶的魔法阵，“其实你的试探是没有用的。即使你的道具来自总局。”

乔安再次低头，郑重地说：“你刚刚问我，明斯·康斯坦丁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身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明斯·康斯坦丁根本就不是邪神子嗣。”

鲁尼盯着局长，他能看出对方还有话要说，他已经准备了至少三种质疑或辩驳的问题，只等对方说出阻止他的借口。

然后，他就听见……

“嗡——”

他抬手摸了一把耳廓，摸到了一把血。

嗡鸣声还在持续。

三维立体环绕。

不断地从左耳进入，穿过大脑，再从右耳出来，然后再反方向来一次。

乔安局长拿出一个玻璃小瓶，嘴唇做了一个“药剂”的口型。

但鲁尼没有接——如果是平常他是会接的，但现在他不知道乔安是不是要杀了自己——他从衣服里拿出了紧急治疗药剂。

非常昂贵的药剂。

嗡鸣声还在持续，他连忙将药剂灌进去，这才觉得声音变小了。

身体和神智同时恢复后，他终于想起了乔安局长刚刚说的话。

“他不是邪神子嗣，他是邪神。”

……

明斯走到调查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

在电灯仍未普及的市区，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梦乡。

当他的手按在调查局大门时，突然有人叫住了他。

“明斯！”

明斯回头，看见法尔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法尔，你怎么在这里？”

法尔停下脚步，笑呵呵地说：“夜跑。”

明斯侧头看向法尔身后十几米远的蒸汽车，“坐车夜跑？”

“哎，一点儿都不知道体谅老人，我的夜跑距离顶多五十米。”

“那你继续吧。”明斯回头，竟然要当着法尔的面进入调查局。

法尔却站在明斯身旁，“既然遇见了，我们就聊聊吧。”

明斯想了想，收回手，“聊什么？”

“聊应该如何奖励一位优秀的巫师？”

“比如……送他一杯酒？”明斯歪着脑袋，笑得还挺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