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之战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南都的重建却暂时停了。
隆治五年底六年初的南都雪格外的多,腊月二十前后的一场雪,稀稀拉拉一直下到腊月二十九。
年三十停了一天,正月初二又开始下雪。
皇帝对此十分忧虑,他听李征说这是小冰河期,顾名思义他也知道这几年恐怕天气不会对天下人很友好。
可连着这么下雪,而且是下一点雪就停,半天寒风之后借着又继续下,十多天连着反复折腾,这对庄稼可不是什么好事。
过完年,天气终于放晴,皇帝还专门下了一道诏书,要求全国各地做好春耕春播的工作。
结果才过了元宵节,北方天空云层南下,南都又进入了年前反复下雪的状态了。
直到二月初,彻骨的寒风换成了料峭的春风,南都才骤然见了晴天。
这时候,各地奏报农业受损、预估今年要大面积减产的奏章潮水一般送到朝天宫。
自年前就一直忙着抢北伐东征之功、筹备南征的外廷也仿佛刚反映了过来。
在内阁的带领下,以户部与司农寺为主,连着七八天,外廷每天雷打不动上书请求“圣上当以天下苍生为念,暂且罢北伐东征以节省粮食”,并趁机要求皇庄“不得与民争利,暂罢扩张土地”。
不但中枢,各地方尤其江南(两湖、江西、江浙)各地的布政使、知府纷纷上书,言辞凿凿“灾荒之年将至,圣上当以民生为本,暂罢北伐东征之举”。
二月初五,皇帝开大朝,前夜去求教太上皇。
太上皇责道:“不过是小小的外廷逼宫,何至于慌乱成这个样子?皇庄至今没有上奏,可见就算今年是个荒年,各地各级皇庄也有的是粮食应对,这还有什么可惊慌的?”
皇帝就说群臣要罢北伐东征。
“军队在我们手里,粮草在我们手里,他们吵闹几句,你不要听就是了。”太上皇教导,“他们最多不过说流民遍地,国家不安。你便让他们说去,皇庄粮草充沛,但凡有流民便可迅速接纳,有了人便有了武装,地主武装伪装成流民去袭击,那不正好将之一网打尽?”
皇帝只怕这会影响到北方战事。
太上皇无奈责道:“你太过于小心了,北方之战有没有动用内帑钱粮你不知道?只管让外廷吵闹,你记住一个,老大难河南已经被皇庄控制,江北如今也就只有两湖与江西还有些地方依旧被乡贤地主文人把持着权力,他们对我们最大的威胁也只有顺江而下,这很可怕吗?”
皇帝不解。
“五城兵马司都够打死他们了,何况肃庄如今有多少人马?在江北江南行动的货郎大队有多少人马?”太上皇告诫,“不要把货郎大队当单纯的军事组织,还要把他们当成朝廷耳目喉舌,有这些人奔波于大江南北,你就不会无法及时掌握各地动向,民间也不会都跟着居心叵测之徒造反。”
皇帝这才安心。
太上皇却知道,皇帝做事顾虑较多,今日大朝被群臣联合起来一逼宫,说不定他会动摇决心,遂道:“你要坚定想法,帝王意志往往会造成错误决策,然而帝王若意志动摇,那就成了外廷的傀儡。今日若外廷得逞,哪怕只得到你诏令各部考虑暂停北伐东征之意图,他们也可设法矫诏北伐大军叛乱,命北都各部出关‘平叛’,到那时可就什么都不受你控制了。”
皇帝一听,这还了得?
我儿子在前面打仗呢,我这里要是稍微一松懈,外廷那还不立马抢班夺权叫好好的东宫太子成他们手里的一个泥娃娃?
便昂首阔步,皇帝一路直奔前朝。
朕是个软弱的平庸之君,可我是个有脾气的老父亲。
外廷可以欺君,但别想欺负朕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