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方才已派人去跟他们家说去了,”李纨搓了搓手背道,“就为老祖宗那一个叮嘱,那孩子一家子搭进去了三十条命。”
王夫人默然好一阵子,摇摇头道:“人家要舍得,叫回来家里养着。里里外外穿金戴银的奴才多,这么好的丫头可太少了。”
李纨指挥着几个丫头,取来梯子从荣禧堂匾额后面取下来一个盒子,王夫人看的吃惊。
二房对荣禧堂可太熟悉了,为什么没发现这匾额背后还有个盒子?
“老太爷当年留给子孙的,老祖宗知道,两位老爷都不知道,但姑母知道。”李纨苦笑,“方才才说这里头是老太爷为保子孙不至于落了难,在这里头给子孙留了在咸阳那边的几十亩地,这里头装的是地契,还有大小姐的嫁妆。”
一提起这个王夫人臊的满脸红。
她一直以为老太太给女儿的嫁妆都拿出去了,不定私下里还给了多少呢。
如今她知道,人家的嫁妆都拿回来放在家里,前年南下的时候为了不用存在甄家的那笔银子,荣府可用了人家不少钱。
婆媳两个拿着箱子进了荣庆堂,该问的都问清楚了。
贾赦也穿上了代表荣府的斗牛服,贾珍也刚回去换上了赐服。
贾政拿来箱子取出里头贾敏的嫁妆,同时余光瞥了一眼那三个姐妹。
那三个各自看着房顶,在这她们可没有什么话敢说。
当年她们出嫁,荣侯是按照国公府庶女的最高标准给她们给的嫁妆,那自然是比不上贾敏的。
可老太太没亏待她们,人家不在这点事上看,就给她们用她自己的嫁妆和私房钱补贴了一些,比较下来,贾敏的嫁妆反而最少。
可人家的嫁妆拿回来给娘家救急,她们三个却还没少从娘家给婆家要好处。
贾母对儿女们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吩咐道:“这箱子里也不过是你们父亲给家里留下的那点地,这是最后退路,如今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你三个这就进宫去,不论用什么法子,只要能让宫里看了贾家的底子,别的也就不用管了。”
“母亲,这岂不是要得罪四王六公?”大女儿惊讶道。
她们还以为今天要把家里的账归纳一下,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要把整个荣国府的底子敞开给二圣。
贾母道:“我的儿,你们怎么也糊涂了?四王六公要对付我们,最多也不过是抄家,二圣岂能容忍他们吃了咱们肥了他们?但若是二圣依旧对贾家有杀心,那不是抄家,那是要连你们爷爷的功劳都取了。”
至于为什么要带着这些进宫,那道理就更简单了。
“归德府已经公然参奏咱们,朝廷岂能没有动静?若这时候还不舍得那些身外之物,一旦二圣顺水推舟,那时候不要说这些身外之物,连人都保不住了。”贾母悲叹道,“如今朝堂中,内廷外廷已然水火不容,咱们不能两头都抱不上。”
“那要是……”二姐忙想劝。
贾母道:“若是与外廷往一块凑,现如今就要投入那两个太上皇亲孙子身边去。如今投进去容易,将来要撤出来可就千难万难。那两个纵然有血脉,却没有本事,太上皇尚且未必能满意,何况皇帝乎!”
贾赦贾政互相看了看,他们知道大姐二姐的想法。
她们婆家一直没有机会进入中枢,如今当然想趁着太上皇亲孙子公开身份而抢到先发机会。
那两个蠢材,不,或许那三个蠢材都想拉上娘家,至少也要保证娘家与他们婆家站在一起。
可外臣插手皇储之事,那是想找死。
于是她们越反对的,贾赦贾政如今越想甩开。
从庄子上反映的情况来看,荣宁二府已经被太多没必要的关系拖累的太深了,是该甩开这些人,先保证荣宁二府能存活下去了。
兄弟两人带着贾珍趁着暂时还没人找上门来,出后门直奔皇宫而去。
他们才出门,王家便找上门来。
不过,这一次王子腾王子胜没敢来找老太太。
他们以找贾政询问朝廷有没有人上书给太上皇的两个孙子开府为由登门,同时让家眷来找王夫人与王熙凤。
王夫人在荣庆堂得知,低下头去心里无声问自己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们荣国府的事情才刚发生,王家就立即能知道?
自己如今没有给他们通报,王熙凤更不可能通报,那么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王夫人不寒而栗。
王家一大家子进了门,一看王夫人王熙凤都在荣庆堂,一时都十分失望,这显然没给他们在背后“想想办法”的机会。
这一次王夫人做得很周到,她不但没有说家里的事,连贾敏总管荣国府的事也没有提,就是不给王家借此机会提起今日之事的机会。
她不提,王熙凤情绪冷淡不配合,王家兄弟还怎么表现出热心建议的高姿态?
不片刻,气氛实在太过于尴尬,又得知贾政和贾赦贾珍去宫里为荣宁二公配享太庙之事奔波,王家兄弟只好悻悻离开。
今天他们没拐头去薛家,薛姨妈也狠了心,但凡是王家的人登门,她都让人赶了出去。
此处不提,只叔侄三个顺利进了皇宫,来到文华殿前,贾赦捧着箱子,贾政抱着这半天里的审问记录,贾珍袖子里揣着审问宁国府那帮庄头的文字,忐忑不安不知刚下朝的皇帝会不会见他们。
好在没过多久,皇帝诏他们进去觐见。
三人进门刚叩拜了,就听皇帝略带调侃道:“来得好快啊,你们三位。”
三人慌忙低头,却用余光向御座看去。
皇帝手里拿着一卷密报,还垫着一本奏章。
贾政看得清楚,那正是归德府参奏荣宁二府庄子的奏章!
皇帝道:“归德府的奏章刚送到,武烈王的密奏冶钢送到你们就来了,三位,你老贾家祖宗有灵,到底庇护了你们这么一回。”
贾赦贾珍吓得趴在地上大哭。
贾政拿下乌纱帽叩首请罪。
“免了吧,幸亏你们来了,要是晚来一步,那可就不是能赦免的事了。”皇帝扔下奏章密报冷声斥责道,“那就说说吧,又有什么朕暂时还不知道,你们本来还不打算说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