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江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些年来,虽然世道艰难,但大事很少。
薛浩辰当街被刺,就属于很多年难遇的轰动性大事。
张督邮回到驿馆,正准备歇息时,收到了这条消息,然后他就傻住了。
事情当然跟他无关。
这事不是他做的,他也没有理由这么做,他的任务是剿匪。
但事情也与他有关。
因为他在白江县城,因为他见过薛浩辰。
元法宗薛家子弟遇刺身亡,薛家势必就会调查。即便事情跟他张金安无关,或多或少也要受些牵扯。
元法宗是他惹不起的存在,薛家也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可以说,这是人在街上走,事从天上来。
“凶手是谁?抓到了吗?”张督邮问。
“凶手逃了。据说,凶手是个女人。薛公子遇刺时,喊了一句‘关家女人’。或许,高家知道点什么。”
听到这话,张督邮总算是松了口气。
“知道好呀,知道就好。”
他最怕的就是吃挂落。
既然高家知道点什么,此事就跟他无关了。
最怕的就是连凶手线索都找不到,搞得薛家又是震怒又是没头苍蝇,这样,沾着点边的人都要倒霉。
现在这情况就好多了。
薛家有追查对象,不至于胡乱牵扯。
下属请示道:“大人,咱们要不要查一查?”
“别。别去查,也别碰。”张督邮连忙摆手,“咱们是奉郡守大人的命令,联合各家去横山剿匪的。安心做自己的事就好。”
说完,他还不放心,吩咐道:“你通知下去。薛家的事,咱们的人都躲着点。都管着自家的好奇心,谁也别去碰。”
胆敢当街刺杀薛家,明眼人都知道这里面的水很深,最明智的策略就是躲远点。
赵家、傅家、陈家、王家,也在事发不久收到消息。
听闻薛浩辰遇刺,他们很是震惊。
随后,他们跟张督邮做了同样的选择——不闻不问不去好奇,躲远点。
但各家心态却有不同。
陈家、王家,不是白江县土著,纯粹是看热闹的心态。
躲远点看热闹就好。
但赵家和傅家却不轻松。
因为他们是白江县的土著,家族根基就在白江县。薛家公子遇刺是大事,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他们是真怕遭遇池鱼之灾,不由得愁眉苦脸。
没关系的人都战战兢兢,作为当事人的高家已经彻底麻了。
找到薛浩辰的尸体时,他身上的东西全都被搜刮,丹药没了、银子没了、佩剑没了、引元玉也没了,就连衣服也被割破。
薛荣见此,脸色灰白,如丧考妣。
心里一急,又喷出一口鲜血。
高临乾赶忙扶着他。
薛荣怒视着高临乾:“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高临乾:“荣老,关家余孽。”
当年的事,薛荣也是有参与的,质问:“竟有这事?”
“荣老,回去再说。”随即,高临乾命人收敛了薛浩辰的尸体。
“哎呀!”薛荣长叹,心情复杂,愤愤的道:“这事,我看高敬山要怎么给薛家交代!”
高临乾苦笑。
能怎么交代?
老爷子都走了好几天了。
一群人加紧回到高府。
高临乾一边命人将高临虎和高临坤唤来,一边带着身受内伤的去了北山园。
薛荣见到了高敬山。
只不过是躺在棺材里的高敬山。
尸体用石灰粉埋着的高敬山。
薛荣大惊:“怎么回事?”
“实不相瞒,早在数日前,老爷子就遇刺了。凶手就是今天那个关家女人。他刺杀老爷子,试图谋夺引元玉。第一次刺杀被老爷子发现,只是将老爷子刺伤。老爷子当时就预感不妙,连忙让老三在家兵营里强行晋阶。”
说到这里,高临乾不由得长叹道:“不料,关家女人去而复返,潜入老爷子的卧室行刺。这一次,老爷子没能躲过去。随后,她又赶往家兵营,单人独剑,在上百家兵的围杀中反杀我二十多名家兵,还杀了五名合气境的家将,最后更是劫走了老三。”
高临乾悲叹道:“老三的尸体在次日被发现,三房那边还在治丧。荣老若是不信,我就带你过去看看。至于老爷子的死,我们不敢公开。委屈我的老父,死去多日却无法安葬。”
薛荣沉默了。
许久后,他余怒未消的埋怨问:“你怎么不早说?”
这话就挺不讲道理的。
高临乾委屈的辩解道:“当时那种场合,我哪有机会细说?”
薛荣想了想说:“高府内,怕是不安全。”
高临乾苦笑。
“给我纸笔。我现在就写封信,说明情况,你派人连夜送往薛家。”薛荣想了想又说:“我不在高府盘亘。你安排车架,连夜送我回去。”
如果是关家余孽,那他留在此地就是找死。
如果没有受伤,他势必要会一会刺客,抓到凶手也能将功折过;可他现在受了伤,战力还不如一个合气境,哪里还敢在白江县过夜?
而且,事关高家,必须及时通报。
“糟糕,古地图丢了。”薛荣又是一惊。
古地图是薛家之物,非五房之物,那是五房从薛家借出来的东西,按道理是不应该带出家族的。
这已经不是死人那么简单了。
若是处理不好,整个五房都要倒大霉。
“快,准备车架,给我纸笔。信和人,分开走。”薛荣越想越着急,于是急火攻心,噗嗤又吐血了。
最终,薛荣在高府逗留了不到半个时辰,连内伤都没来得及调息,就被高家的车架急冲冲的送走。
高临乾倒是会做事的,临别前赠了薛荣一颗内伤丹药,尽力帮他稳住伤势。
送走了薛荣以后,高临乾就独坐在北山园的花园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座高府是四十年前起建。
当时的他还是个小孩子,而高家正在父亲高敬山的带领下强势崛起。
当时的高家,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如日中天。
随着时间的流逝。
高家坐稳了三大家族之列,各项事情也稳定了,高府也逐步的建成。
他娶妻、生子、跑商、修炼。
不知不觉,他已是年近五十的人了,高家也越来越庞大。
他以为,高家会继续这么庞大,会继续是三大家族,会一代比一代出色,却没想到,忽然之间,物是人非。
父亲去世了。
三哥死了。
家族忽然就没有顶梁柱了。
就在上个月他回府时,内心还是踌躇满志,想要借横山剿匪之机大干一场,可转眼间,高家就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怎么会这样呢?
高临乾想不明白。
高敬山之死,让高家到了不得不背水一战,没有退路的境地;而薛浩辰的死,则是将高家推到了火坑边缘。
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就在高临乾惆怅发呆之际,高临虎和高临坤来了花园。
“四弟。”
“四哥。”
“我听说薛浩辰死了。”高临虎很是着急。
“坐。”高临乾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给两兄弟让了位置。
高临坤坐在石头上,高临虎依然站着。
“关家女人动的手。”高临乾说:“关家的事,你俩只知大概,不知详细,但肯定清楚关家是被我们和薛家联手灭掉的。我只想告诉你们,那女人拿到了引元玉。以她的实力,很大可能要晋级元阶。”
两人眉头紧锁。
高临乾:“薛浩辰的死,薛家肯定要彻查。你们不用担心高家受牵连。只是,事情走到这一步,高家已经彻彻底底没了后路。这次横山剿匪,就是高家最后的机会。
这个机会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把握。
事到如今,我只能豪赌。
三日之后,我将高府留给周总管打理,你俩也做好准备,跟我一起上战场,一起去豪赌。
赌赢了,高家就能再续辉煌;赌输了,咱们高家兄弟,谁也都不用再回来了。”
“四哥!”高临坤没想到自己也要上战场。
高临乾:“数日前,易景已经离府,更名改姓潜伏下来。高家香火的延续就交给他,我们不用考虑香火延续的事。你们做好准备,将子嗣都带上,不分嫡庶、不分男女、不分优劣,咱们高家人一起去拼搏,一起去挣未来。”
……
……
蒲桃是现场的见证者。
当时在现场,她就知道是方锦年干的。
除了他,不可能再有别人。
起初,她想不明白方锦年为何要对薛浩辰动手;随后,当他想到方锦年跟高雪薇的关系时,便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