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直孺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既然齐青崖能来到震北号上站在了他的面前,那么这件事情就绝对再没有回还的可能。
可他直到现在仍旧是没从原本的身份中缓过神来。
一个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甚至可以说是从没能入他法眼的一介武夫而已。
竟然有如此胆魄从夜巴黎杀到了震北号。
他凭什么?
然而此时此刻方直孺仍旧是保持了风度,并没有求饶也没有害怕,只是平静的看着已然贴在他近身的齐青崖。
“我今天肯定会死。”
“正如你所愿。”
定风波斩断手枪,并没有刻意避开方直孺的手指,鲜血顿时浸透了他肩膀上绣着两条银龙的石青色官弁号衣。
方直孺的脸色虽然变得苍白,但却咬着牙没有喊痛,而是死死盯着齐青崖。
“我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似乎是听到了好笑的事,齐青崖感受着身上撕裂伤口的疼痛,似乎觉得有必要让他当個明白鬼。
下辈子就别这样了。
“你们这种出生在世家的子弟,除开血脉以外,似乎与生俱来就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你们制定规矩,又让自己凌驾于规则之上,但凡有人不顺从,甚至只是抬起头看了你们一眼,就要把他当做异端清理掉。”
“但你似乎忘了,都他妈是一颗脑袋,由生到死,谁贵谁贱?匹夫一怒,也会血溅五步。”
“你的作为只不过让我更加厌恶罢了,我想的并没有这么复杂。”
“有人想杀死我,为了保险起见,我得先杀死他,就这么简单。”
方直孺永远也不会理解这种感觉,纵使齐青崖说的已经很透了,他仍旧没办法共情。
眼中露出一丝后悔没有早点杀死齐青崖的遗憾,方直孺认命的点了点头。
他微微抬头,露出脖子,似乎把自己当成了英勇就义的壮士。
“你可以杀我了。”
眼中一凛的齐青崖一脚把方直孺踹在地上,用鞋底踩着他肩膀上的银龙,定风波没有犹豫的顺劈而下。
“还他妈用你说?”
啐了一口唾沫,齐青崖收刀而站。
震北号上剧烈的枪响显然惊动了旁边的震东号,提着油灯的一行人呼喊着跑了过来想要查明情况,就像是一条黄龙般蔓延在海岸线上。
一连串的喝骂声穿过了海浪传进了齐青崖的耳朵里。
他轻轻瞥了一眼,开始朝着船舱下面走去。
齐青崖并没有着急离开震北号,没去看琳琅满目的炁械和外骨骼,绕过甲板下的回廊,径直走到了挂有“燃料仓库,禁止明火”的醒目标语前。
眼前是一扇涂上了黑漆的的金属大门,里面掺杂了足量的铝钨合金,保证了足有巴掌厚的包木门板的隔热性能。
哪怕是外面的船舱被炮火点燃,也不会引起内部爆炸。
没工夫去找打开门锁的蒸汽核心的钥匙,齐青崖简单粗暴的直接用定风波朝着门缝中间位置捅了进去。
令人牙酸的金属切割声不绝于耳,白色刀炁就像是石缝中的笋根一样,不断的膨胀扩大着,片刻功夫后,终于是彻底毁坏了大门的锁芯。
此时赶来的走得最快的人已经踏上了震北号,齐青崖能听见头顶传来的抓地虎靴敲地的沉闷声响。
然而他根本没有丝毫慌张,定风波使劲一翘,金属大门便在吱呀声中被打开来。
仓库左边堆放着装在刷着蓝漆的铁桶里面的优质火油,上面白字印刷着“胶澳新纱炼油厂”,这家原本经营着纺织业的工厂国有化以后,便承载着荣国从北俄购买来的石油炼化的相关业务。
更是北洋水师的指定火油供应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