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雨夜。

一家偏僻的居酒屋内。

橘红色焰火在盆中摇摇晃晃，照亮拥挤的大堂，墙上黄纸残破，诉说简陋。

三三两两的浪人、平民和武士盘腿坐于长席，有人的衣物甚至还打着补丁，他们笑着饮酒，脸色酡红，嘈杂声连成一片。

门口角落，顾易默不作声的坐着，眼神飘忽。

他不时看向火盆旁跪坐着的黑衣少年，那少年盘腿跪坐，背对于他，脊背挺直，棕红色的马尾高高扎起。

顾易端起一杯清酒微抿，甜中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铺开，绵软爽口，回味无穷。

眉头一皱，心中有些意外。

不错，这酒出乎意料的好喝。

愣神间，一道声音传来，引起了他的注意。

“欢迎光临，请问您要些什么？”

站在门口的店家躬了躬身子，笑着问道。

“请给我一杯冷酒，谢谢。”

清冷的嗓音幽幽而来，伴着一阵白梅花的香气。

一身雪白和服的少女踱步入内，宽大的袖袍下，双手叠于腹前，婷婷站立。

乌黑如瀑的秀发散然披落，垂至腰身，厚厚的刘海遮住额头，只留下瓷白光洁的秀美面容。

少女光华夺目。

屋内众人齐齐向她看去。

嘈杂声小了许多，逐渐化为零星的碎语。

“哎呦，好标志的美人……”

“真的呢。”

“是个生面孔，一个人来的。”

“……”

她在众人的目光与私语中径直走向一处空位，正是那黑衣少年的旁边，两人背对而坐，没有任何交流。

店家上酒，白色和服的少女轻声道谢，随即自顾自的斟酒，双手捧杯，轻轻缀饮。

顾易饶有兴致的看着背对而坐，毫无交流的两人，旋即目光偏开，眼眸低垂，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心中开始倒数。

三、二、一。

抬眸，

两个醉酒的下层武士扶着腰间打刀，歪歪扭扭的围了过去，其中一人撑着刀鞘，坐在了少女旁边。

站着的武士戏谑开口：

“喂，女人，给我们倒一杯酒。”

“我们可是会津番的尊攘志士。”

他晃了晃脑袋，眼中闪过贪婪，一只手搭在少女的肩上，整个人靠了过去。

“我们日日夜夜为了你们这些人拼命，你应该……”

“好好陪陪我们，犒劳一下吧。”

和服少女没有回应，眼底透出冷漠，面上平静如湖，甚至没有泛出一丝涟漪，哪怕丝毫的恼怒羞愤。

“会津番是幕府那边的，蠢货。”

客人里有人出声嘲讽。

“你说什么？”

暴怒的声音猛然响起。

站着的武士握住刀柄转头，恶狠狠的向那人看去，神色狰狞，另一旁的同伙也噌的一下站起，面露怒容。

气氛陷入死寂，屋内落针可闻。

先前出声之人浑身一抖，瞬间收敛了笑意，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喝酒。

虽说是底层武士，但依旧是武士，属于特权统治阶层，拥有佩刀、苗字、束发、薪俸等多种权利。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斩舍御免”，即对于冒犯他们的平民，可以“格杀勿论”！

武士看到那平民的表现，脸上露出浓浓的笑意，语气舒缓而自得。

“这才对嘛，少管闲事……”

“你捡回一条小命。”

顾易依旧坐着不动，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稍稍坐直身子，目光变得郑重起来。

下面的话，该出手了……

他再次看向那坐着的黑衣少年。

“你确实捡回一条小命。”

黑衣少年冷淡开口，眸中闪过不屑，他侧了侧头，露出脸上的一道刀痕，细长而深刻。

与此同时，一直面无表情的和服少女，眼底也终于有了波动，虽然细小，却被坐在侧对面的顾易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