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在下面受苦不是应该的吗?
一个不论什么时候,都完美隐身的男人,由老母、妻子为他争取利益,他一声不吭就能得到所有。
在家他能得到,可是在外面呢?
外面谁能惯着他?
贾家实际的当家人,背靠王家,背靠贵妃女儿,什么都不会干,也干不好,连下人都能糊弄他……
贾家不倒谁家倒?
就这,老太太把他当宝一样。
哐当~
沈柠的袖子一拂,官窑的缠枝青花瓷杯便砸到了马道婆的脚前。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家夫君不护着我,难不成还要护那个朝长嫂泼脏水,做下种种错事,还天下我最无辜的伪君子真小人?”
沈柠在贾母脸色大变的时候,豁然转身,“婶娘,您觉得国公爷教训错了?还是觉得叔祖他们都做错了?”
就老太太这糊涂样,宝玉再在这里住下去,大概就是第二个贾政了。
“我没饶他性命吗?他为什么会死?王氏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寻短见的人吗?他不把她逼得没了活路,她能走那样一条路?您别再说什么他是无辜的话,他怎么次次都无辜呢?我都能看在珠儿的面上不计较王氏了,他凭什么要对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妻子下狠手?”
沈柠看着她很想尊重的老太太,“您自欺欺人我没办法,但我要告诉您,他贾政能对妻子狠心,在同样的环境下,就能对您对所有人都狠下心。
叔叔教训他有错?
叔爷他们教训他有错?
您放心,这还不是他最惨的时候,阎王爷那里,还有十八层地狱等着呢。”
贾母:“……”
若不是坐着,若不是今儿一早才喝了药,老太太都觉得,她会晕过去。
但哪怕如此,这一会的她也是心慌气短,眼前发黑。
都是一家人,都饶过那么多次,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啊?
“至于你……”
马道婆在她看过来时,骇的往后退了一步。
“装神弄鬼的东西,你这么能耐,那我送你下去见见阎君,让他老人家审审你,到底为多少可恨之人,行方便之事如何?”
“……夫人息怒!”
马道婆虽然很想维持住她高人的体面,奈何这一位,真的杀过人,还杀的不止一个。
亲王妃人家也说打就打,最后连皇家都得跟她道歉。
马道婆原先只想过搭上她后,好的一面。
可从来没有想过,会惹怒她。
贾老太君在这里,按理,就算她有不满,碍于孝道,也会妥协一二。
再加上贾家最近是真的出了不少问题……
马道婆不明白,这人都能说到十八层地狱,说到阎君,却一点也不信她。
她哪里露破绽了?
“贫道~”
“你也配称道士?”
“沈夫人,我是贾老太君的客人,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处理完家事,正要过来伺候的王熙凤,才进这个院子,就感觉不对。
“客人?我看骗子差不多。”
沈柠声音冷冷,“来人,拿下她。”
“老太太~~”
马道婆朝老太太喊了一声时,又忙往她那里躲。
她知道这一位的手段,惹不起,就只能躲了。
只要能躲过这一劫,她马上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老太太救命啊!”
“沈氏,你……你要气死我吗?”
贾母呼呼大喘气。
她当然要护马道婆。
人是她请来的,这里又是她的院子。
若她在自己的家自己的院子,连自己的客人都护不住,以后谁还能把她当一回事?
“婶娘是信她不信我?”
沈柠声音冷静,看向老太太,似乎在她做好决定后,也将做出她的最后割舍。
这不行啊!
贾母虽被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明白,西府接二连三的闹出了这么多事,多亏了沈氏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和托举。
若她从此再不管……
“老太太,大伯娘,出了什么事?”
王熙凤本来想偷着躲出去的,奈何院里的丫环都看到她了,而且,现在她要躲了,回头老太太和大伯娘真的闹掰了,最后头疼的还是她和贾琏。
“不管什么事,我们都是一家人。”
王熙凤这一会别提多卑微了。
她真想求老太太别闹了。
嫁进来一年多了,她算是看明白了,府中所有问题,都是老太太搞出来的。
外人都觉得是她公公混,婆婆也不靠谱,但事实上呢?
她公婆自住进荣禧堂,特别省心。
一直以来他们要的,是本来就该他们的东西。
府里不安宁,完全是老太太在替二房争,替二房抢。
如今二叔二婶没了,公婆和他们夫妻也没短着二房什么,王熙凤不明白,老太太还闹什么。
“这京里如马婆子这样的多着了,我们换个人,犯不着因为她生气啊!”
要因为一个外人伤大伯娘的心,这不是有毛病吗?
“大太太,二奶奶,”鸳鸯也吓得很,老太太此时不好再开口了,身为贴身丫环,她只能站出来,“老太太连日没睡好,昨儿马道婆送了一张符,老太太就睡好了。”
老太太还在病中呢。
只看此点,大太太也不该跟老太太呛声啊!
“那是老太太身上阴气过重,连通了阴阳两界。”
马道婆忙显摆自己的本事。
她需要让她们信服,否则这老太太肯定是护不了她了。
“所以二老爷才会那么容易的寻到她,老国公几人让老太太看到那些,也是希望沈夫人您能看在同是一家人的面上,原谅一二,这样他们也才能安心,一家人和和气气。”
“阴阳两界?”
沈柠真的被她气笑了,“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来人,请府医。”
“是!”
平儿忙一个躬身,匆匆去寻府医了。
“鸳鸯,快把符拿过来,我这头又疼了。”
老太太半倚着,好像要倒了。
鸳鸯、琥珀几个不敢怠慢,忙扶的扶,揉的揉。
很快,折成三角的一张黄符便被鸳鸯拿了出来,“老太太,符来了。”
贾母抖着手接过符,按在自己胸口,好像才缓过那口气,但缓了气,她的眼泪却扑簌簌的落下来,“人老了,得人嫌了。”
如果是自己的儿媳妇,她肯定不会这样。
但沈氏……
“柠儿呀,你嫁过来到如今,婶娘自问对你尚可,你要处置赖家,我就让你处置,你要还库银,家里也全都听你的,你说政儿不该窃居荣禧堂,婶娘知道错了,可婶娘是长辈,我能拉下脸,跟你说错了吗?”
贾母示弱,“想了几天几夜,吃不好睡不好,我让他们兄弟分了家。可你也是做娘的人,这两个孩子,一个好些,一个弱些,你这一碗水也未必能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