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眼光黯淡地看着面前抚养自己长大的老人。

可老杰克却只是用慈爱地轻抚回应。

他那双干枯的手掌摩挲着成青天的头发，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仿佛他手中的不是个孩子，而是一件被视若珍宝的藏品。

“你之前还问过我是从哪儿把你捡回来的。是啊，人总得有个出处不是？先前你缠了我很久，我也没有告诉你，可是你已经快六岁了……是时候了……”

苍老的嗓音仿佛是一记重锤击打在成青天的心神之上，的确，他此前一直好奇自己是怎么穿越至此的，又是如何变成了一副婴孩的模样被老杰克收养。

这些年他思虑了许多，尤其是在湖泊的倒影中看到了那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面庞时，他这才能够肯定自己的穿越绝非身穿、魂穿这般简单的事情。

下一刻，老杰克终于开了口，陈述起当年那段隐秘的密辛。

只是，他眼底那抹深藏的疯狂之色逐渐加深。

“那时我还年轻，走南闯北，随商队远行去了帝国的边境。在那里流传着一个说法，在海的彼岸，是另一块陆地。我们心动了，倾尽所有打造了一艘足以让我们在海上漂泊一年的巨轮。就此，我们踏上了一条别人，甚至于那些高高在上的魂师也从未走过的路途！”

说到兴起，老杰克的眼中竟隐隐泛出泪花，那是他回不去的青春，亦是唯一一次可以不再囿于魂师阴影的时光。

六岁那年，他站如喽啰，杰克第一次认清了现实。

“大海很美，海天一色，甚至让我感觉那艘船是不是行于天上。在大概过了半年之后，我们依旧没有收获，商队里的大家伙儿都开始骚动起来。人可以因为一个传言踏上渺茫的旅途，自然也会被无期的迷途夺去仅存的理智。”

“不过一个月时间，那些不想返航的人就永远地闭上了嘴。新任的船长杀死了所有对那个传说还留有希冀的人，整艘巨轮成了他的一言堂。”

“他带着所有人对归家的渴望，将巨轮驶向了家的方向……”

成青天忽然眼皮一跳，望向了已经深陷在回忆之中的老杰克，神情微动，他似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只见老杰克的瞳孔逐渐涣散，仿佛真的回到了那段旅程之中，他继续低声诉说着。

“时间越过越久，船上的食物也即将告罄，可他们还是没有发现陆地的踪影。所有人都慌了，他们明明返航了才对，他们明明应该回到陆地上了才对，可指挥大伙改变航向的只有一个人……那个杀死了所有反对者的船长，那个答应带他们回家的领袖！那些家伙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是被那个男人愚弄了，他自始至终追寻的就只有新大陆，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孑然一身，而家，从来不是能够困住他的牢笼！”

“他被愤怒绝望的人们推到了无尽的汪洋里，冰冷、刺骨，那股死亡的寒意他永远不会忘记——而就在他沉入水底的那一刻，他看见了……那块——”

“新大陆！”

老杰克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笑容，那笑意令人胆寒。

是那般的癫狂。

“爷爷？”

成青天眉头紧皱，紧紧地盯着面前已经十分不对劲的老人。

“哈哈哈——所有人都被愚弄了，他也被愚弄了，那个传言是真的！他们的商队早就到了新大陆，哈哈哈，那藏于水下的新大陆！”

“孩子，你就是唯一能够证明它存在的证据！”

而就在老杰克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异变突生，只见他的全身都仿佛是被灌入了液体的气球一般膨胀起来，转瞬间就已经不成人形。

下一刻，在成青天不可置信的眼神之中，他看到了一块文字框。

【残恶珊瑚尖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