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启一连喝了三杯酒,脸色涨红,当他要喝下第四杯的时候,被付梓拦住,劝说道:“大人,您今天已经喝了很多酒了,再喝下去就要醉了。”
刘启半眯着眼睛,道:“醉了也好,醉了也好啊!省得每天担惊受怕,就在今天,本官二十年前的一个同僚,就被杨帆给抓进去了。”
刘启一拍大腿,喊道:“你说说那个杨帆是不是有毛病?他为何偏偏要将泉州府搅乱成这样呢?嗯?”
付梓听到“杨帆”两个字,拳头握紧,声音也冷了几分:“杨帆,就是一哗众取宠的家伙罢了,他以为他是在扫清咱泉州府的官场,其实他不明白一个道理,水至清则无鱼,查得干干净净,让所有的官员都被抓,谁来做事?就靠他杨帆一人么?”
刘启一声叹息,说道:“哎!杨帆这一闹腾,整个泉州都要乱套,本官只求他赶快结束,让本官待在这位置上,能待到荣休归乡就好了……”
二人正说话间,就见长廊的尽头走来一人,正是泉州市舶司的吏目——夏时敏。
夏时敏兴冲冲而来,见了二人后恭敬行礼,道:“夏时敏见过二位大人。”
刘启醉醺醺地瞥了夏时敏一眼,道:“夏时敏,你来做什么?”
夏时敏取出一封文书,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道:“大人,下官这两日走访了十余家商人,与他们进行沟通,他们都愿意缴纳赋税,在我市舶司登记造册,下官认为可以在整个泉州府推广,另外,上次杨帆大人送来的那封文书中说了商人牙行,下官觉得商人牙行可以组建起来……”
刘启现在听见“杨帆”两个字,就一个头两个大,他挥挥手,道:“夏时敏!整个泉州现在风雨飘摇,你少给本官捣乱,什么商人牙行,统统不要搞!”
夏时敏的热情被泼了一盆冷水,从上到下透心凉,他有些手足无措,道:“大人,泉州府而今查的都是贪官污吏,我们泉州市舶司又没事,为何要耽误办正事?大人,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啊。”
刘启越听越生气,吼道:“你这小子简直是油盐不进!本官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休要啰嗦!滚!本官不想见到你!”
夏时敏热心贴上了冷屁股,被刘启一通臭骂,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一旁的付梓扶着刘启坐下,劝说道:“大人莫生气,莫生气,夏时敏就这个德行,您还不知道么?与他置气犯不上。”
刘启喘着粗气,道:“这么多年来,夏时敏从来就没长进过,他但凡有你一半聪明,本官早就让他也做副提举了,哎!”
刘启这边刚刚消了些气,一抬头,夏时敏竟然去而复返,缓缓地走了回来。
刘启忍不住了,将酒杯扔了出去,喝道:“夏时敏!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本官让你赶快滚,你还敢回来?”
夏时敏嘴角动了动,道:“刘大人,有人要见您。”
酒杯滚落到了夏时敏身后,一个人弯腰,将那酒杯捡起来,笑呵呵地走出来,他轻声说道:“刘大人好雅兴,这都入夜了还在这里饮酒,真是惬意。”
“你是谁!”刘启见到那高大青年,眉头一皱,“谁让你进来了?夏时敏?是不是你?”
青年微微一笑,上前见礼:“刘大人,下官晋江县知县——杨帆。”
杨帆?
听到了杨帆自报家门,刘启好像见了鬼一样,“杨帆!你要做什么?本官从未违法!”
杨帆玩味地看着刘启,调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背地里做的事,谁能知道呢?来人,拿下!”
刘启慌乱地后退,喊道:“谁敢?本官行得正做得直,你们敢诬陷我,我就去告你们!告你们!”
在刘启惊恐的目光中,衙役们一拥而上,将刘启身边的付梓,给抓了。
杨帆笑道:“泉州市舶司副提举付梓,中饱私囊,勾结何奎等人行海运走私之事,证据确凿,缉拿归案!”
付梓的身子瞬间瘫软下去,他就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而今,报应来了。
杨帆走到了刘启的身边,轻声说道:“刘大人,虽然目前没有证据表明你参与了,不过你作为证人,还是要跟我们走一趟,没问题吧?”
刘启的酒彻底醒了,他咽了一口唾沫,道:“没问题,本官这就跟你们一起去泉州府衙!”
刘启可不敢在杨帆面前摆谱,他多年来过得浑浑噩噩,得过且过,就连付梓私下里做这么大的事情,他都不知道。
的确,刘启是无辜的,可若杨帆动动手,就能治刘启一个渎职的罪名,他怎么受得了?
一行人跟着杨帆往外走,杨帆背着手,忽然说道:“对了,下官刚刚还收到了消息,京城那边陛下下旨,让下官下个月接任刘大人的职位,做这泉州市舶司提举,刘大人,您可以荣休归乡了。”
刘启停下了脚步,神色复杂地看着杨帆。
荣休归乡,岂不是说他会没事了?
刘启半是庆幸,半是不舍,道:“杨大人,当真不会治本官的罪么?”
杨帆是钦差,还是燕王朱棣的亲信,刘启不相信之前他那般对杨帆,杨帆会这么算了。
杨帆微微一笑,道:“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何况刘大人在泉州市舶司,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大人没有与那些人同流合污。”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杨帆与朱棣来泉州府,就是那一股东风与运势,这运势不来之前,就算刘启想要做点什么,大概率也会夭折,所以杨帆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刘启的眼睛湿润了,他嘴角动了动,向杨帆行了一礼,道:“多谢燕王殿下,多谢杨大人!”
洪武七年的六月到九月,泉州府成为整个福建行省混乱的源头。
从泉州府出发的官差,到各地拿人,凡被抓捕的,就没有一个能完整地回来,要么被判斩刑斩首,要么被流放,要么就被抄家……
搞得人们只要见到了泉州府的官差,就好像见到了阎罗王,纷纷避而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