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城外,黄昏。
夕阳西下,昏黄的日光笼罩了应天城,一行马车缓缓地从官道上驶来,很快就到了城门口。
“大人,我们到了。”
驾车的王图从车上跳下来,喊了一声。
车帘被掀开了,只见一个一袭青衣相貌英俊的年轻人,从马车上走下来。
“终于,回来了!”
杨帆一行人从曲阜出发,一路水陆交换地赶路,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应天城。
望着这座古老的城池,杨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亲切?兴奋?还是归属感?
“先回住所休息一下吧。”杨帆挥挥手,当头走进了城中。
一路上风尘仆仆,杨帆疲倦得很,他在应天也有一套小宅子,乃是朝廷恩赏的,不过杨帆就没在那儿待过几天,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亲军都尉府的监牢中。
想到这里,杨帆不禁嘴角上扬,亲军都尉府的监牢也没什么不好,一群人恭恭敬敬地侍候他。
在城中,杨帆与王图等人告别,王图等人不比杨帆,到了应天还得去亲军都尉府的衙门报到。
很快,杨帆孤身一人行走在僻静的小巷子里,耳边不时传来外面街道上的叫卖声。
忽然,杨帆停下了脚步,巷子口站着三人,为首的那位是杨帆的老熟人——云奇!
“云内官?你怎么在这里?”
杨帆问了一声,云奇毕恭毕敬地向杨帆行礼,道:“杨大人,陛下有旨,请杨大人立刻进宫。”
应天城里,朱元璋的耳目极多,自打杨帆入城之后,他的一举一动就已经被朱元璋所知。
这么急?
杨帆苦笑,道:“那可否容我沐浴梳洗,换一件衣裳?这样去见陛下,恐唐突了圣上。”
云奇微微一笑,道:“陛下急着见杨大人,那些虚礼就不必了,杨大人,请。”
杨帆无奈随着云奇三人入宫,此时,宫中已经亮起了灯火。
武英殿内,朱元璋负手而立,望着墙壁上悬挂的大明疆域图,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杨大人到了。”
云奇从外面走进来,小声地禀报道,他知道朱元璋为了杨帆的事情,这些天伤透了脑筋。
朱元璋“嗯”了一声,让云奇叫杨帆进来,不多时,杨帆迈着小碎步入内。
“臣杨帆,叩见陛下!”
听见杨帆的声音,朱元璋冷哼一声,转过身,道:“杨帆,你在山东给咱闹出好大的事情!”
杨帆面色平静,道:“微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您让微臣督查山东诸事,赐予臣‘便宜行事之权’,臣做的事并无半点逾越之处。”
朱元璋差点被杨帆的厚脸皮气笑了,他指着杨帆,骂骂咧咧地说道:“咱让你去山东,只是为了推行黄册、试行摊丁入亩的,咱没有让你去查案,更没有让你将孔府抄家,全部人都抓了!”
杨帆露出恍然之色,然后说道:“陛下,山东之行,臣见到了很多不平之事,山东之所以黄册编写推行困难,就是因为孔家在后面阻挠,不彻查孔家罪行,这黄册与摊丁入亩根本推行不下去。”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听你的意思,咱还要重重赏赐你不成了?”
杨帆笑了,说道:“微臣不敢,不过孔家在山东的罪行罄竹难书,勾结七十二家士绅横行无忌,欺压百姓,将山东搅动得乌烟瘴气,臣抓了他们完全是按照律法行事。”
说到这里,他更是微微抬起头,问道:“莫非只因为他们是孔圣人的后裔,就能罔顾我大明律法?有罪不抓,有错不罚?”
朱元璋虎目一瞪,喝道:“一派胡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圣人后裔,也不能不尊我大明的律法!”
闻言,杨帆心中暗自腹诽,朱皇帝你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你朱重八要是真的把这句话当回事,就不会因为孟子那句“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从而想把孟子的圣像搬出文庙了。
朱元璋似乎知道理不直,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杨帆,咱没有说你这样做是错的,你的做法对,但是太急躁冲动,你现在几乎得罪了全天下的儒家士子,你可知道,这段日子以来,送到咱手上的弹劾奏疏有多少?”
杨帆心中一喜,他不在乎弹劾的奏疏多,他生怕弹劾的奏疏少。
要知道,弹劾的人越多,朱老板就越难办,最后,很可能为了平息儒家士子的愤怒,痛下杀手斩了自己。
不过,他表面上仍装作义正言辞的表示:“陛下,那些弹劾的奏疏就算再多,臣也要抓孔家,大明律法乃是整个大明的基石,基石不稳,大明如何能安定?就算与全天下所有人为敌,臣也要保证大明律法的威严!”
杨帆的话掷地有声,朱元璋的神情却极为复杂。
若杨帆因为弹劾的奏疏太多,而服软、求饶,朱元璋还真可能为了平息士子的愤怒杀了他。
可杨帆一心为了大明的法度,连命都不要,如此纯臣,去哪里找?杨帆,以后可以称得上是朱标最得力的臂助!
朱元璋在这一瞬间做了决断,无论如何,他都应该保住杨帆的性命,即便朱元璋知道这很困难。
杨帆兵围孔府,将孔府两百多口人抄家,现在全天下的儒生都敌视杨帆,想要杨帆死。
这事,很难。
虽然困难,但不代表朱元璋没有办法,毕竟,朱元璋是从刀山血海里面杀出来的皇帝。
若真要保一个人,费些手段还是能的。
就在朱元璋思绪翻涌的时候,杨帆却是准备“火上浇油”,左右他已经得罪了天下的儒生,不妨做得更彻底一些。
“陛下,臣这次去山东感悟不少,臣认为孔府‘衍圣公’的封号,于国于民都没有什么益处。”
朱元璋看了杨帆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杨帆嘿嘿一笑,说道:“臣认为,朝廷应该彻底取消‘衍圣公’的封号,毕竟孔家在曲阜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哪里还有脸面继续继承‘衍圣公’的名号,简直在侮辱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