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这办法,表面上是保全了这些副手们的性命,让他们免于杖刑与充军流放。
内里却直接将官员的尊严骄傲,高高在上的身份踩了一个粉碎,将他们彻底打入泥潭!
朝中官员闻杨帆之言,无不惊骇莫名。
若依照杨帆的办法开了这个头,将来难免他们不会落得“戴枷理政”的下场。
汪广洋本来被贬黜,遂了心意,决定来一个三缄其口绝不掺和朝中事务。
可杨帆一席话令他忍不住了,汪广洋指着杨帆,颤巍巍地说道:“杨大人,士可杀不可辱!你怎可如此折辱天下读书人,斯文何在?”
杨帆既然敢提出这“良策”,就准备好了应对的说辞。
何况汪广洋与胡惟庸两个老狐狸迟迟不对杨帆发难,他正愁找不到机会。
杨帆微微一笑,道:“哎哟?这不是广东行省参政汪大人么?你一外放的官员,有何资格站在这儿议事?”
汪广洋气得胡子乱抖。
“老夫从至正十五年,陛下渡长江攻占采石矶起,老夫便追随,历任元帅府令史、行枢密院提控、都谏官等,多年来兢兢业业不敢有差池,而今在朝堂上说句话都不行么?陛下啊!”
说着,他朝着朱元璋望去,朱皇帝瞪了杨帆一眼,让他悠着点,别将汪广洋气出个好歹来。
“汪大人要说什么,咱准了。”
汪广洋看向杨帆,咬着牙,道:“古语有云,刑不上大夫!那些官员犯了错受罚,需顾及读书人的颜面,戴了枷锁与囚徒何异?杨大人此举,会寒了天下士人的心,陛下万万不可!”
朱元璋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不认为汪广洋说得对,犯了错就该受罚,别说戴枷锁,就是砍头也得受着。
可他又不想强行推动这事儿,得有人辩驳斗倒了汪广洋之流,政令才好顺理成章地推行。
朱皇帝在看杨帆后续的处理,他相信杨帆那小子不会没有准备。
杨帆瞥了汪广洋一眼,道:“汪老大人,空印案,你也参与了吧?”
汪广洋闻言眼睛一瞪,“你胡言乱语些什么!老夫怎么可能参与到其中!”
杨帆微微颔首,笑道:“哦?没有参与,那我倒要问问,天底下所有的读书人都会犯错?都要戴枷锁么?”
汪广洋眉头紧皱,道:“当然不是,我等读书人养浩然正气……”
“好一个浩然正气!”杨帆一拍手,说道:“既然养的是浩然正气,行的是康庄大道,为何要畏惧刑罚?汪大人,你张口闭口我的办法折辱了天下士子,难道默认天下的读书人都会贪赃枉法吗?”
这……
汪广洋后退了两步,指着杨帆嘴唇直哆嗦,“你,你无礼!”
杨帆上前一步,目光咄咄逼人:“有小礼而无大义,要那小礼何用?我杨帆最看不起道貌岸然之徒!”
汪广洋的眼前一黑,他这辈子都没有被人骂“有小礼而无大义”过。
老爷子心情一激动,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瞬间朝会乱成一团,毛骧带着人将老爷子抬去找御医去了。
杨帆心里有些不安,他是不是有点过了?别真把老头儿气死了。
胡惟庸见无人敢站出来反驳杨帆,想了想走出来,道:“陛下,臣认为小杨大人的办法不是不行,那些犯错的官员该罚,可是此举未免太惊世骇俗,从古至今,从未听说过有官员戴枷锁办公的。”
说着,他朝杨帆那边看了一眼,继续道:“臣绝无为那些官员开脱的意思,只是这样做被天下百姓看到了,有损朝廷的威信,有损陛下的威严,这以后朝廷又该怎样统领万民呢?”
胡惟庸吸取了汪广洋的教训,绝口不提士人的尊严,而是将朝廷的威信与朱皇帝的威严拿出来做挡箭牌。
胡惟庸的小心思瞒不过朱元璋,不过朱皇帝没拆穿他,而是装模作样地说道:“胡相说的,有些道理。”
杨帆就知道,胡惟庸不可能一直保持缄默,他将矛头对准了胡惟庸,问道:“请问胡相,前元对待官员,是宽纵还是严格?”
胡惟庸心头一跳,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他琢磨了片刻,道:“小杨大人提前元作甚?”
杨帆冷笑一声,道:“胡大人不敢说,我来说,前元对官员宽纵,其财政的收入以盐税为主,创造的‘食盐法’更是按照百姓的人口强制分摊盐额,再征收盐税!”
说着,他环视众人,继续道:“即便是丰收年份,由于盐税过高,百姓不得不卖儿卖女卖妻子交赋税,故以我来看,这财政与军务、政务一样,事关我大明的兴衰命脉!”
颜希哲作为户部尚书,听闻杨帆一席话,不禁来了兴致,觉得杨帆此人对于财政,竟然有极为深刻的见解,不可思议。
“前元不超过百年,其中发行了中统钞、至元钞、至大钞、至正钞四种纸币,而这胡乱发行的过程中,百姓的财富被不断收割,都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百姓民不聊生,国家没有赋税。”
杨帆指着胡惟庸,问道:“请胡相告诉我,对贪赃枉法的官员放纵不管,难道就能增加朝廷的威信?维护住君王的威严?笑话!陛下的威严是从刀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是重开华夏天打出来的!”
他对着朱元璋抱了抱拳,这顿马屁给朱皇帝拍得心情愉悦。
胡惟庸盯着杨帆,竟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最后他只能憋出一句:“即便如此,也……也不该对官员太苛刻了。”
杨帆笑道:“所以我认为,戴着枷锁处理政务,是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总比在流放的途中重病缠身或者带着伤势,死在半路上的强。”
说着,他看向朱元璋道:“待几个月后若是那些副手官员表现得好了,取下枷锁升为正印官,然后将那枷锁赏赐给他们,让他们留在家中引以为戒,如此简直是升官捷径,怎么能说太苛刻了呢?”
杨帆后面的话越来越离谱,将朝堂的百官气得七窍生烟。
偏杨帆巧舌如簧,汪广洋被气得晕死过去,胡惟庸哑口无言,谁敢再站出来?
朱标的嘴角微微上扬,如果没有人在旁边,他肯定放声大笑,他为官员求情,就是怕地方政务瘫痪,如今杨帆的办法简直是一举两得!
朱元璋故作沉思,过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有异议,就按照杨帆的意思办,副官不用受杖刑流放,戴着枷锁理政,若办得好了半年后考核,升为正印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