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上还沾有血迹,他下意识向后退步,刚好在台阶上留下了半个花掉的血脚印。
瞳孔骤缩,眼球也在眼眶中剧烈振荡,樊佳星差点一个脱力使得背在身后的女人滑下去。努力忍耐住心底的恐惧与不安,他立刻提起精神,继续朝着楼上走去。
楼道口的大门虚掩着,浓郁的血液从上方的平台淌落,瞬间流满半数台阶,宛如在其上铺了一条绯红的地毯。
樊佳星将背上的女人暂且卸下,安置在一边,他推开门走入,映入眼帘的却是空荡一片。
正对着的是一面窗子,他注意到窗子突然变得鲜红,飞快眨了眨眼,才发现原来染红的并非是眼前的窗子,而是他的镜片。
蹭着耳畔掠过的,是一阵粘腻且湿润的热意。
这一次没再直接回头,遵循着心底最深处的指引,樊佳星如机械般僵硬地向上抬头。
那是……人脸吗?
本就足够明艳的赤发在鲜血的浸染下愈加鲜红,裕鹿元此刻的面孔是从未有过的惨白,她瞪大着双眼,可整个左边的眼球却已经完全从眼眶中脱出。
她似乎还有鼻息,温热不断从她残破的唇间吐出,那道撕裂般的伤口使得她就算闭嘴,也仍能窥探到里面的齿列。
不知为何,夜视镜上的绯色已然散净,樊佳星清楚看到了裕鹿元头颅下方所连接着的脊椎,和脊椎后剥离又展开的皮肉。
下方是胃袋和肝脏,似乎她的手指和耳朵也包含在其中——混掺着一些难以辨别属于身体哪一部分的肉块,如同风铃一般被肠子串联着坠挂在她延展成蝶翼模样的皮肤下。
大脑先是一片空白,随之迎来的便是一阵犹如针扎般的刺痛,樊佳星此刻既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法做出任何回应。
他僵硬地向后撤退半步,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压迫感将他吞没,使他立刻有种濒临窒息的错觉。
不如就这样死掉吧,然后立刻回溯,去救……
“佳星,醒过来!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
先是模糊,随后又变得清晰,熟悉的声音响彻耳畔,樊佳星猛然回神,这才看到正有无数尖锐的荆棘将他包围。似乎只需再多愣住半刻,它们便会将他戳成筛子。
开启【蔚蓝手札】以最快的速度从此处逃离,不知退开至多远,他突然发现,本该出现在楼梯口的惨象,已经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佳星!”
“佳星!!”
还有些未从刚刚的残酷景象中回过神来,直到两声呼唤入耳,樊佳星才立刻转头。
他看到,完好无损的裕鹿元正在朝他快速走近。
她的夜行眼镜已经不翼而飞,脸上虽然沾着点血,不过总体看来,似乎并没有受伤。
“裕,裕小姐……?”
直到裕鹿元温热柔软的手心贴上脸颊,樊佳星才立刻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他的额头上全部都是冷汗,抬目望向对方,却突然发觉视野变得有些模糊。
伸手摘掉他鼻梁上的眼镜,裕鹿元看到,正有一行清泪从黑发少年的左眼中流出。
“不要哭。”
曲其指节温热地为他拭去眼角的湿润,裕鹿元的声音同她的眼神一般,满富柔情,“如果你哭泣的话,我也同样会感到伤心。”
她眸中如深海一般的蔚蓝仿佛可以顷刻间包容这世间的一切,樊佳星终于对她的存在再次重拾实感。
一种极为强烈的失而复得感迅速涌上他的心头,注视着眼前的人,他突然有种很想要将她抱紧的冲动。
只是,他才刚一靠近,就被裕鹿元精准拦下了。
“嘘。”像是哄小孩那样,裕鹿元微笑着,在樊佳星略含失落的目光下抬臂将他揽至身后,“等一下我再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