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押上断头台,等待高悬于脖颈上方的铡刀随时落下的死刑犯,每上一层,对于她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她并不畏惧循环,只是不想要知道那个人又死了一次。
七楼。
没有血迹,很好。没有【荼蘼狂犬】的痕迹,也很好。
顾不上喘息,一口气狂奔至704公寓门口,清岚确发现那两个破碎黄昏的前高层仍被束缚在影子之下,并未死去。
这是有她参与的这几次轮回里,这两个人头一次活下来。
704的房门呈开敞状态,清岚确心脏狂跳,抬目向上张望,她还未来得及真的进入,就被一道银白的微光晃到了眼睛。
银发凌乱的解霜雨雏月从房中走出,她半蜷着腰,搀扶着一个浑身浴血的年轻人。
衣衫倒还算整齐,只是眼镜已经不知所踪,樊佳星垂耷着脑袋一副晕死过去的模样。他散乱的黑发被汗水浸透,看不出身上具体有哪里受伤,可他的脸上却全都是血。
“佳星!”
瞳孔微震,清岚确在回过神的下一秒立刻冲了上去。
然后,一直搀扶着樊佳星的解霜雨雏月微妙地后退,刚好使清岚确扑了个空。
“……”
皱起眉,以一种带有侵略性的审视目光快速扫视遍她全身,“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他带我入梦了。”
解霜雨雏月闷声咳了两下,从喉咙里反上来一口血。
犹豫了差不多半分钟,她终于还是将樊佳星转交至清岚确手中。
下意识侧过脸去,她在用袖子将唇边的红色擦净后,才再一次转过了头:“他身上的伤是因为梦境的反噬。不过血已经止住了,没有生命危险。”
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停止使用【蔚蓝手札】做无用功,清岚确瞥见解霜雨雏月要走,她鬼使神差开口道:“他救了你。”
“我知道。”银发少女的声音很轻,她低着头,走廊里没有风,垂落的淡色发丝只是随着她双肩震颤的幅度微微晃动。
清岚确忽然笑出了声音。
“你什么也不知道!”
轻揽在樊佳星后背上的手指不断抓紧,她大吼一声,近乎有些歇斯底里。
你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笨蛋为了保全你都做了怎样的努力。
明明这份坚强只要被我看在眼里就足够的,但是为什么……当你为之无私献出过生命的人将你遗忘时,我的心却会这样的痛呢?
与樊佳星此刻的互动类似于相拥,清岚确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心跳声。
虚弱的、没有任何活力的迹象,变得像破布娃娃一样,却只为了做一些注定不会被任何人铭记的事。
不想要你被误解,不想要你被遗忘,哪怕会有更多人注意到你的好,也希望你得到你本该得到的东西!
樊佳星,你的努力我曾全部看见——
“解霜雨雏月。”
她没有回头,再开口时,本就沙哑的嗓音里掺入些许颤意,“你不要再讨厌他了。”
正准备将还躺在地上的两个眷顾者从现场带离,解霜雨雏月操控影子的动作顿住,她缓缓回头,刚好瞥见清岚确略显寂寞的背影、和樊佳星被血浸红的侧颊。
她没有陷入梦魇幻境时的记忆,不过也忘不了在清醒过来时,看到的那双深染疲惫、却仍旧流露出惊喜的黑眼睛。
解霜雨雏月不是笨蛋,她猜得到她的失控,也猜得到樊佳星为了不让她做出难以挽回的事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她只是还有些难以相信,有人会心甘情愿将生命放在与命运交易的天秤上,只为了挽救一个与他毫无交情的人。
也许,我也像清岚确一样,在他的眼中留有特殊的一面吗?
“我没有讨厌过他。”
解霜雨雏月的声音有些淡淡的,暗色的影子不断在半空翻滚缭乱,一点点将她与地上二人的身影包裹覆盖。
逐渐消失在昏暗的走廊中,她没有对清岚确说出的另一句话是:
我只是从不相信,他会用看待你的目光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