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十九 东方鹤“抽屉废稿”之十(2 / 2)路得Ruth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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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是一种怎样的存在?痛苦、孤独、多情、易怒、脆弱、自我折磨、爱……作家的心和生活被这些熊熊大火灼烧。一生都在受苦,一生都在受难,受折磨。

被诅咒的心才需要更多的诉说。作家的心需要无休止的诉说。

你带着猎奇的眼睛把我埋葬起的伤口挖掘,让它裸露在寒冬的风雨中,让我自己也不得不大声嘲笑它。

爱不是这样踩着对方的伤口前进的。我们不会幸福的。

4月13日晴爱是离别的序言。

举棋不定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不爱。把爱当借口,是对爱和施爱、受爱之人的侮辱。

每个人都有一道多项选择题,每个人都成为他人第一选择或备选答案。每个人都这么可怜。

我们抛弃一个人时就像抛弃一张弄脏了的草稿纸。爱情是伤口,爱人挤进来瞧一眼又走。每一次的回想无异于砍杀。

那时有爱情,纯粹得会伤害日益衰萎的人间。如果那次我没有失约,我们现在又会怎样?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也许是我搞砸了。

但没什么,他肯定安然地在某处度日,身边有一个可亲可爱的人。

爱情不能美满的原因:我们不是爱得太多就是爱得太少,我们总是不能恰如其分地去爱,所以我们最终分离而忧伤。

爱情的价值和重要性都被我高估了。在我25岁之时我颠覆了过去的许多看法。我不是长大了成熟了,而是快要死亡了。我在凋谢。

4月14日晴现在是春天,头发却像在冬天的时候一样狂乱奔走。

我拒绝接受他将要离开的事实。我把自己的脑子和时间用书和图画填满。我丝毫不敢让自己停下来计划一下他离开前后我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因为我知道这个冲击是巨大的,所以在我做好充分准备去迎接挑战之前,我没有勇气去触碰它。我将它束之高阁,虽然偶尔它也会探出脑袋令我无比沮丧,但我还是决定用力把它塞回那个虚拟的楼阁。“过阵子再来讨论它吧!”或者“过阵子再来着手寄书和搬家这项苦差事吧!”我就是这样说服了自己。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整日满脸愁云,经常烦躁到疯狂地抓自己乱糟糟的短发。我一直不知道如何打理它们,它们像一堆没用的枯草盘亘在我的脑袋上。我对此束手无策,不知道哪个发型才适合。每次下定决心留长,却又难以忍受它们随意弯曲且僵硬的发梢弧度,并最终一把剪刀终结了这种苦恼。但它们会长长,虽然可以说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它们几乎没有什么生长速度!)等到它们开始在肩膀上落稳脚跟时,我的战斗又开始了。每当我想起它们肆无忌惮地在我头顶,我简直觉得我就快被逼疯了。而且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些,最糟糕的是冬天或者干燥。静电!我的头发遇到静电简直像魔鬼在狂舞!噢,这些糟心的事永远都没有停歇的时候!

他说过我是黑夜里温润的光,怕这光变得炽热起来会消散。

4月15日多云我过早地发现了生活的污点。

依恋是悲伤者的自恋。那种被父母至亲抛弃伤害的痛苦永远不会消逝。时间显得笨拙和无效。在被害者变得能接受之前再多的劝慰都是徒劳。它的重量或许会变得轻些,变得可以承受。但是一触摸,它仍在那个位置。沉浸在悲伤中的人是一个不可侵犯的坚固堡垒。任何俗世里的平凡快乐都成为一种侵扰,使悲伤者变得软弱,使痛苦似乎变得瀛弱(其实却是藏匿,藏匿是使某物质向更坏的方向发展的错误手段)。

一个心存稚嫩幻想的女孩必须经历过一个十恶不赦的男人,才能全面地认识这个人间,认识男人,女人,爱和家庭。我遇到这样一个男人,上了昂贵的一课。现在我用自己血淋淋的伤口铺开了人生道路的起点,我也更加理解母亲所经受的一切,现在我可以原谅她所做的一切,我也可以原谅所有对我造成过伤害的人,我原谅痛苦、原谅伤害、原谅丑恶、卑鄙、恶毒……我原谅世间的一切。

我不小心把童年丢了,我不想再把青春也丢了,非要等到过完这个绚丽的年纪再去后悔。

现在我不愿去回忆童年,被抹掉一切颜色的童年的天空和跟随我一生的灰色和悲伤的源泉。

我现在想的只是尽情拥有现在的青春。

4月16日多云反正必须有一件如痴如狂的事情让你惦记着。

在所有的季节中,秋天的黄昏充满了凉意。人在黄昏时是不被需要的,十分孤独。存在赖以依附的神明(基础)带着醉意和轻微的不耐烦,缓缓离去。黑暗侵袭而来,没得商量。黄昏时分还充满了焦虑。

人越长大越害怕感情,怕对一个人产生感情,不知如何收场,怕会影响他的生活情绪,会让自己生出不合时宜的依赖。也害怕感情变质,害怕诺言和誓言都失去神圣的意义。害怕心碎。人越长大越容易相信那些神秘的理由。渴望依赖于那些不可知的力量。因为自己缺失了力量。

幸福来得太迟好像就不叫幸福了,只能叫悲剧。因为我们心理接受时间不再配合它到来时的惊喜。

我爱他就是一种更深的痛苦超越了之前的痛苦,反复。这就不再是幸福。

4月17日晴你不要再搅动这片空气了!

我曾经爱过一个人,用生命和真心去爱,最终却满是伤痕。爱和成长是这么让人无解的东西,我一度幼稚可笑又软弱无比。

曾经以为可以爱你一辈子,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但我尽力了,我无能为力了。我失去了你。你也失去了我。我们互相失去了。我要把你埋葬在永久的忘却中。去走我应该走完的人生,也要走得好好的。

4月18日多云在我的生命中你到底来干了些什么?

为什么他们可以轻易地从一段感情中走出去,回到他们过去的生活里,带着欢笑和不可思议。把某个人某段路就这样彻底忘记。为什么我做不到这样呢?这样潇洒,没有拖泥带水,头也不回。

我越来越相信我们没有爱,我们不爱爱人,也不爱自己。爱是神灵的能力,不是人类的能力。我们口口声声说的爱只是欲望,是在各种现实中相对而言的喜好。我们没有爱的天赋,也没有爱的资格。以后别再说出这个神圣的字眼,神灵也会为此而蒙羞。我们亵渎了所有神圣和美好。

4月19日多云“一看见云卓拉姆,可以立刻驱走三世的愁闷”

我们以为镜头中一个男孩若是对一个女孩笑了,就是爱情产生了。我们以为镜头中女孩哭了,就是女孩受伤了,但其实这只是我们每天无数次微笑和哭泣中被无意截取的一次。也许这并不意味着任何意义。而镜头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人无限放大想象。就像你看我,也是镜头中的我。不是真正的完全的我。

今天陪朋友去看了一出戏剧。真好啊,那句台词。

4月20日多云夜雨早晴,痛是无言。

到此,诺言和誓言都失去了神圣的意义。爱情和婚姻也不再明媚诱人。曾经的轻信无知,轻易付出一颗脆弱的心,收获的是无言的哀凉。需要的偿还,一点不会少。该来的人不来,该走的终归要走。生命是一根导管,悲喜流过,伤害与欢乐也一样匆匆流走,最终只是一根导管,一个衰老的器具。衰老、破裂、慢慢消逝,于广袤空洞的宇宙之中。

4月21日晴有时候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比克制自己更容易。

如果写作一定有什么金科玉律的话,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丢失的永远是最好的这句话。就像谈恋爱时总有个什么经验丰富的家伙在你失恋的时候对你说的那句:得不到的才是最美的一样。噢,见鬼!这些平庸到不能再平庸的话竟然是这么有道理。简直就是真理!

我并不是容易释怀的人。每当想起那些无故丢失的无数绝佳的片段,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窒息。那些再也无法还原的片段,在这种感情的催生下,随着时间的作用,愈发完美和充满遗憾。

我总是丢掉自己最满意的句子。那些天才的灵光一现,那些完美到令人惊叫的句子,有时候因为电脑的问题;有时候因为手机自动消除备忘录的问题;有时候因为脑海闪现这些句子的时候她在楼下厨房里跟一条晚饭前要下锅的鱼战斗,之后就自然而然忘记了的问题……反正总是这样那样的状况。更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根本不适合写小说这种费尽心机的体裁。当然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写出一部像样的小说。也有过那么几次,那阵子,我做了几次准备、下了几次决心,写出了几部小说的开端,那些完美的结构曾一度让我充满信心,我决心写出自己最满意的一部完整的小说。可好景不长,没过几天,我在电脑上打开文件的时候,已经变为一片乱码,那些丑陋的字符就像是对我的嘲笑,横亘在我眼前。

做鱼。对。那是一件最最考验心理的家务活。因为鱼是冷血动物。从市场买回来的时候,它只是被敲晕了脑袋,当你拎着它往回走时,它会在黑色塑料袋中突然蹦起来。

我几乎被这注定要死的生命最后的有力的挣扎吓破了胆。

4月22日晴如果你没有为梦想不遗余力地拼搏过,就不要说你有过梦想。

就像吃饭时需要喝几口水那样自然,我最近写的东西一般都极其流畅。如果不是因为日常生活的打扰,我几乎不会停笔,然而,这并不是说我可以源源不断地写,只能持续一段时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觉得自己无可救药,因为我只在这样的时刻写作,而且因为日常事务的打扰,这样的时刻越来越成为片段,毫无完整性可言。如果不是危言耸听,可以这么说:我是个像住在精神病院的人那样写作的。我写作的野心便因此受到阻碍。

早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就给自己留下了诫命:一、不当记者(因为我对那种文体和内容简直是厌烦到了恐惧的程度);二、不当老师(我不确定自己有什么可以教给别人,我不确定哪些能教哪些不能教)。

我想象过成功,但也清楚地看到成功与自己无缘。我深知如果想要成为一位伟大的作家,我必须找回我的逻辑和勤奋,而我总是在开始时就已经走到尽头。因此我写诗,而且几乎全部是短诗,不超过十行。

诗歌只是我无限接近自由的一种方式。我热爱一切具有故土属性的事物,比如辽远苍凉的牧歌、纯净炽热的太阳、轻盈斑斓的梦、木质纹理和阳光的清香。我对其的期待用一句话就可以全部总结:“我不需要读懂你的文字,因为我直接看到你的心。”

4月23日雨我像刚从世界大战的战场上下来般又累又绝望。

XN的雨季又开始崭露头角了。我的心情和生活也不可避免地雨水纷纷。还有越来越多的人生寂寥和离别。越来越多不想看的失望和必然。这些都成为继冬天之后的第二大灾难。而这些构成尘世生活,充满我的一生。

上帝是公平的,你在这里得到一点,就一定会在那里失去一点。

4月24日雨已经丢失的东西,就不要再惋惜;已经失去的人,就不要再想起。

我发现我除了写诗什么也不会干,什么也干不好。做菜还可以。其他的很容易厌倦和放弃。而诗歌,从我用它表达真正的自己以来,就从来没有过放弃之类的念头。今天我又厌倦了一份工作,我怀着满腔的怒气和委屈,认为公司的人都错了,还错的那么可怜。对于无偿加班、只重进度不重质量等等方面大家都无动于衷,甚至还拍手叫好。我那失望到极点的心情谁都无法理解。但我知道我在这里再也找不到价值了。没有接收主管的挽留,我提出了辞职。第二天我终于比较冷静下来,试图从仔细回想工作经历中找出对自己的认知。我得出的结论是:我除了喜欢写诗、阅读外,对其他任何工作和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可是当我发现我只能写诗,却没有打算用诗歌来养活自己的时候,我的悲哀不亚于昨天的愤怒。

是的,我辞职了。现在我没有工作。整个脑袋又疼又乱。对于未来一片迷茫。很多看起来或者对于我来说唾手可得的机会,我因为不喜欢而错失良机,让它们从眼前白白流走,流向那些善交际、有头脑的人手中,看他们过得风生水起,好像世界一片明媚。我看着,依然觉得生命不值得过。

生活是不成问题的。还有一些意外之财。但物质和财富真的没有带来快慰和平静,反而更糟糕。我越来越想获得内心的安宁,甚至一度有了强烈的出家和自杀的愿望。我知道我对任何一种信仰都出自一种礼貌的盲目,而并不真正认同它的内核。所以选择一种形式对于我来说就变得十分困难。我也清楚的知道只有死亡才能带来可以想象的安宁,但我不能在我妈死前死去。我不想让她那么伤心。她对我已经有些伤心,但还没有那么伤心。

我在尽力控制自己寻找到那条安宁之路的方法。我害怕结论还是那个。我害怕我最后找到的还是自己。

4月25日雨躺在床上看电影,那些浪漫也只能在电影中去完成。

经历的了孤苦的童年,漶漫的少年,忧伤绝望的青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已经丧失了最美妙的年华。

其实你没有认识我,就像你并不认识你自己,我们的确是没有一起生活过就死去。

我是黑暗的生命,我不可能拥有的就叫做花样年华。

4月26日阴云没有出门。做了好吃的。

“我爱你,你将永远不会死去。”我在梦中看见,在人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世界是空无一人的,是绝对孤独、空旷,灵魂在混沌间游离、颤抖。我不知道死后的世界会经历什么,但我知道爱是人靠近神的唯一方式,所以不能亵渎不能遗忘。

曾经我也笃信真爱至高无上,笃信命运之上还有奇迹。虽然残忍丑陋粗俗无时无刻不在眼前流淌,但我仍看到并相信人类美丽的一面。那无数不多的光芒成为支撑我活下去的希望,指引着心灵的方向。曾经我也笃信:爱是人类永恒的故乡,有了爱,人类才得以中界流浪、孤独和寒冷。有了爱,人才得以靠近神,变得善良温柔美好。如今,虽不忘初心、矢志不渝,这样坚定的信念渐渐隐匿,却一刻未曾远离。错了人,错了事都不要错了念,绝望不能拯救未来,倘若世间寻不到真爱之人,心内也不忘真爱之念。因为念念不忘,终有回响。

4月27日阴出门买菜。

看见那么多人,不由得生发出一种怜悯。这些可怜卑微的生命,活得狼狈不堪、肮脏无奈。与其说他们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是活着的,倒不如说他们并不确切的了解活着的意义和状态。他们浑浑噩噩,苟延残喘。优雅而高贵的活着的人脸上是有一种自觉的,一种倔强倨傲,一种美或痛苦。这样的面孔或身体,让他在人群尤其显眼。这样的人,并没有几个。大多数人表情呆滞,卑微而低端的欲望充满整个发黄的眼睛。

4月28日夜雨远方的你有一张值得珍惜的脸庞

明天永远会如期而至,我们必须在煎熬中认同生命的长度和宽度。

早熟的童年,孤独的女孩,沉默的少女。你闻所未闻的天堂的父亲。唯一厚爱你的母亲,她丢在人世悲凉的眼神。你拾过鹅卵石的小青河,给过你彩色蜡笔的同桌,那一去不回头的火车,你始终不舍丢弃的发卡……诗是你内心的手足和岁月的回味。你赋予诗向无限的人生敞开的魔力,使生命复活于词语之中,而不是在岁月之中。

4月29日阴冷一事无成的孩子让母亲难堪。

回了一趟老家。

纪德在《背德者》中那种阴郁气息一直笼罩着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跟老家的天气倒是很相宜。

我又在思考那个该死的命题(爱)。

爱能让我找到一个方向,我能向外伸出去一些东西,可以紧紧包攫住我的爱人。我希望他能明白他是值得爱的,我那溢满的爱可以完全将他包裹。太丰富的爱就像源源不断的泉水,一边承受着可能被掏空的恐惧,一边无法自持往外涌。我的心灵、理智、灵魂全在逐渐靠近中震颤。爱是一个必要的过程,我可以慢慢把自己献出去,先是一个人,然后是一群人,再然后是整个世界。这是一种自私的方式。

因为我在哪里都不安定,所以我只能四处走,穿行于人群与城市之间,频繁地更换自己的趣味。我想,这样,我就有许多个家乡,有许多属于我的事物。我的生命就会比别人更丰富。我要在我计划的25年人生中过完3倍的时空。

而既然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所有痕迹的消亡也是不可避免的,那么就努力不要在生活过的地方留下任何痕迹,干干净净的死去。就像从来没有来到这儿一样。

自古以来,稍有自我意识的人都想尽一切办法确认自己的“存在”,所以,他们留下一些文字、书画、建筑、墓碑以让后世明白他们,他们臆想着在后人眼中证实自己的存在。而令人苦恼的是,问题似乎并没得到解决。因为他们对自己不信任,对时间不信任。“我死后还有时间吗?”“我死后世界又与我何干?”人们无法从“现在”中得到关于下一刻“存在”的保证。说白了,种种努力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自欺欺人的悲喜剧。是苟且偷生的必要蒙昧之一。

与其如此遮掩着“存在”的丑陋好伤疤,莫不如干脆一点,从这伤疤上踩踏过去,尽情放纵。不要企图留下一些什么荼毒后人(悲剧往往就由此一代代传承下来)。动物没有文明流传,它们每一个个体都健全快乐。不要留下任何东西!后人并不期待你的东西。

肉体是肮脏的,它不应该附着在灵魂与思想上。它怎能制约甚至挟持灵魂呢?太可悲了。

一般人在与陌生人发生“碰撞”之后(身体、眼神、思想)都会首先自动弹开,就像条件反射,以一种自我保护的形式,先退让开,至于以后是观望后开始缓慢接触还是转过身去只能看缘分了,不可捉摸的命运。而我,不论何时都是一种进攻的姿态,但又是克制地不露声色。我决不让步,不会在“碰撞”之后紧张地弹开,我就是要在我的原地,等待别人成为落网之鱼。我一直警醒、守候,一有猎物没头没脑地靠近,我就开心地看着那家伙是如何被自己吓坏,怯怯地回过头。这一切都源于孤独,源于我在自我燃烧的世界中已经练就了一宗独立而强烈的大胆姿态,以此抗拒自身的安静与怯懦。

我希望自己成为“透明人”,像中古的仙道方士,极少进食,几乎离弃了一切生理活动。

老妈说我瘦了好多。她不知道我最近不太愿意吃饭。我们又因为吃饭差点吵起来。

4月30日老家也在下雨

昨晚做梦了。

我在梦中不停地跳下悬崖,以各种优美、危险、刺激的姿势。有时我安全抵达,有时头部或身体会撞到崖底的石块上,却几乎不见血迹。最后一次我终于成功了,自己最为满意。我轻盈地双脚着地,脚下是一块柔软而金黄的沙滩,还有夏日清凉泉水的气味。然后我躺下了,顺手摸到一片洁净、青翠的绿草地。一切瞬间都洁净了许多。

最后母亲在梦中强迫我穿上一种奇怪的裤子——有两只裤管,却没有分开来,中间被连接起来了。因此,我根本无法走路。她心满意足地看着我,催促我快些走。我为了努力更上她的步伐,使劲地、耐心地寻找技巧挪动着,却几乎只在原地。醒来后,我想到了可怜的格里高利。

母亲是通向生活与俗世的一条坚硬而没有转弯的道路。

诗是我唯一抵御世界的方式。同时抵御另一个更清醒、更痛苦的自己。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和忧虑。我常有这样的恐惧:来到水井边,往里望,我的心跳会加剧。一方面,水面倒映出清澈的天空而更加深不可测,另一方面,我恐惧的是自己会不小心就掉下去了,或者说是自己不小心就想掉下去。一种异常强烈的死亡诱惑引诱着我,求生欲望蜷缩在角落大口喘气却无法站立起来。在楼房的阳台上也是如此,我似乎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我在“跳下去”与“坚定地站立”之间来回奔跑,一会儿我就筋疲力尽了。我被自己吓坏了。后来发展到不用亲自站到水边或高处,只消想一想,我的奇怪的念头就冒出来,我觉得自己一定会跳下去的,而此时又有人拉住我。我几乎大汗淋漓地回答现实中来。

5月1日雨接近是一种爱情,而爱情使人渐渐失去自我。

法国作家帕斯卡基尼亚尔给“肮脏”下了一个言简意赅的定义,即“某样东西不在它的位置上”,他举例说一只沾满泥巴的鞋放在白色的桌布上就是肮脏。那么,我们由此可以得到美的概念的一些启示,即“美是某样东西在它的位置上”。如此说来、未经认为改造、修饰过的自然、自然物便是最高级别的美了。

明天我又要离开母亲。也许离开更好一点。两个女人在一起总是吵架。离家的孩子,是在还是不在自己应该在的位置呢?是美还是肮脏呢?

“离开,就是死去一点点。”又有一位法国作家这么说,他说的是旅行带来的类似死亡的惊奇体验。可能也适用于我一次次回家又不得不离开的情形吧。

接近,也是死去。接近人与物事,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一些躲在身体角落里的幽灵说不定会离去。

我像一颗做着圆周运动的石子,渴望着增强自己的力量,有朝一日能偏离出轨道。而当有一次那样的机会,过不了多久,我又想着回归,进入这个有序的痛苦的运行体系。我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牵引着,做着徒劳但似乎可以对抗空虚的努力。

4月已经过完了。我一点都记不起这个月是如何就过去的。好像一觉睡醒后,就到了5月。

我再睡一觉,也许就到了6月,然后是7月、8月、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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