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地方不是恩人该来的,恩人是有什么事吗?”阿骁爹边喘边问。
水清桦见他的样子有些不忍,既然来都来了,还是问了出来:“我在找一味珍贵药材,天山雪莲,请问大哥可知道?”阿骁爹没有回答,眼神放空,似乎在呆呆出神。水清桦以为他不会说话了,打算带着季菲离开。脚刚迈了一步,他突然出声:“我当然知道,我爹就是因为天山雪莲而死。”
他的眼睛不再空洞,翻腾着思念和痛苦。“十多年前,太医院有人找到我爹,说要采一批天山雪莲,供宫里的贵人使用。他们一共搜罗了十来个采药人,那一次,几乎把北疆的天山雪莲都采尽了。天山雪莲生长在绝壁之上,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十几个采药人,回来的不到一半,我爹,永远没有回来。”
他声音颤抖,眼泪流了下来,滑入他脸上的沟壑里。“自那以后,凡是听说去采天山雪莲,采药人都不会去,那不是采药,那是送命啊!”
水清桦心中一沉,知道雪莲丹珍贵,没想到这样珍贵!陈老夫人将整整五颗都给了自己,是何等深重的情意。只是造化弄人,到头来,她一颗也没有,或许这就是命。
她对阿骁爹说:“你好好休养,看起来你是伤了心肺,还是找个大夫好好看看。上次卖灯笼的银子,不必记挂着还,给你们就是你们的。你儿子还这么小,你要多为他着想。”
阿骁爹含着眼泪点头:“我听恩人的,等我的病好了,我和骁儿,愿为恩人做牛做马!”
水清桦笑着摇摇头,带着季菲离去。
路上,一向活泼的季菲少见地沉默着,眼眶发红。
“菲儿,你在想什么?”
“娘,以前我们住在老宅的时候,我总觉得家里很穷,没有零嘴吃,没有新衣服,没有丫鬟伺候,娘每天都在做绣活。今天我才知道,真正的穷是什么样的。”季菲闷闷地问,“您说,他们怎么样才能不穷呢?可以做生意挣钱吗?”
水清桦想了想说:“当然可以做生意,可做生意需要本钱,他们暂时没有。他们可以出来做事,挣了钱再做生意,或者读书考科举。”
她并没有告诉女儿,这个世道,很多人不管怎么努力,也永远无法摆脱贫穷,还是让女儿对这个世界抱有美好的幻想吧。
“娘,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季菲大大的眼睛里一片赤诚,“以后我的生意会做得很大很大,就能请很多很多人,他们做事挣了钱,再让他们的孩子读书考科举,他们就不会穷了。”
水清桦感觉有什么东西往上涌,让她的鼻子眼睛酸酸的。她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脸庞:“好,无论你做什么,爹和娘都会支持你。”
从这天起,季菲不再闹着出去摆摊了,她认真学习,特别热衷于学术数和打算盘。水清桦专门为她请了个教术数的夫子。
水清桦也在考虑,也许可以先开个不起眼的小铺子,赚点柴米钱,顺便让季菲练手。当年她没有陪嫁,一直是心中隐痛,自己的女儿,必不能如此。季菲九岁,现在开铺子,几年后当陪嫁正好。
拿定主意,水清桦就不拖泥带水。她盘了手头的银钱。水绣坊蒸蒸日上,绣品已经走出鄂城,在江南和楚地行销,窦建之定期送分红的银子过来,积累到现在也有几千两。只是京城的物价太过高昂,光这套小宅子,一年租金就要六百两,还有一大家人的吃喝用度,为季子墨打点官场的开销。私心里,她并不希望季子墨走上卖画养家的道路,她知道,画是他的信仰,是他的精神家园,季子墨为这个家遮风挡雨,她也希望尽力为他保留一份纯净的自留地。
盘来盘去,能用来开铺子的,只有五六百两,在鄂城是尽够了,可这里是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