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桦道:“媳妇没有这个意思,但人活着总要适应环境。既然媳妇有这身本事,为什么不能用来让家人过得好一点?”
“你!”季老太太说不出话来。
“母亲!”季子墨的声音传来,下一步人就迈进了厅堂。他看一眼跪地的媳妇和气坏了的母亲,温言劝解老太太:“母亲莫恼,清桦没做错什么,是我无能,照顾不好妻儿,才让清桦操劳。清桦也是为了三房,为了孩子。”
老太太怒道:“怎么能怪你?季家虽然不比从前,但每月发放的例钱,只要不奢侈挥霍,足够她们母女度日,何至于去卖针线?”
“母亲明鉴,我进门时,每月例钱四两银子,我和夫君勉强够用。后来连添三个孩子,例钱却一直没涨过,我知道家中艰难,不忍母亲夫君操心,都是想尽办法俭省。但我省得,几个孩子正在长身体,实在省不得啊!”清桦话音未落,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她本不想卖惨,话说出口才觉得真的委屈。
老太太眼神闪电般地直射向谈梅雪:“家里有定例,每位小姐都有二两银子的月钱,怎会这么多年没涨?大儿媳妇,你掌中馈,你怎么说?”
谈梅雪暗道不好,满月宴大闹一场后,她对水清桦心怀恨意。奔马图绣屏的事是她从娘家人那里听来只言片语,当时她就眼前一亮,觉得可以拿来攀咬水清桦,就算最后证明和水清桦无关,随便捏个借口脱身便是,一点不难。这才告到老太太这里,没想到这把火竟然烧到了自己。
她身段自来比水清桦柔软,不待老太太开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媳妇不知,每月例钱我都按时足量发的,不懂为何说短缺?听说三弟妹房里还养着娘家的妹妹,许是人多了才不够用?”
水清桦听懂了谈梅雪的潜台词,意思是她把月例扣下来补贴娘家了,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正待反驳,季子墨已经冷冰冰地开腔了:“清桦不会撒谎,她说不够就是不够。三房三个孩子,还有那么多家务,按例该和大房一样,起码配两个丫鬟,但这么多年都是清桦一人操持。是我看不过去,才将五姨妹从岳父家接来帮忙。五姨妹劳心劳力是出于姐妹情分,季家欠了她才是。”
谈梅雪睁大了双眼,她没想到季子墨会帮腔。她了解这个小叔子,他接受着最严格的士大夫教育,读圣贤之书,对后院之事从不过问。从伦理来说,长嫂如母,又男女有别,小叔子直接呛声长嫂,在寻常人家都是一件很失礼的事,何况书香门第的季家。
她也很了解水清桦,她是个很矛盾的人,自小不被爹娘宠爱,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懦弱性子,同时自尊心还特别强,怕被人看不起,等闲不会向人求助。这种人最好拿捏,她克扣三房分例这么多年,水清桦既不敢和她撕破脸,又不愿给婆母夫君添麻烦,可不就只能亏待自己,偷偷做绣活贴补嘛。
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个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人,最近都变了,季子墨接连管起后宅之事,水清桦不仅敢在满月宴和她闹,现在还敢向老太太当面告状!
“母亲,儿媳实在不知道啊,一定是儿媳身边的奴婢从中做手脚,儿媳定会彻查清楚,给弟妹一个交代!”谈梅雪看清楚局面,立马转向。
“好了!”本意是想问责绣品的事,没想到又牵扯出大儿媳苛待三房,季老太太身心俱疲,不想再追究下去,挥挥手道:“大儿媳妇,你去把事情查清楚,该罚的罚,把这些年欠三房的分例都补上。你管家不严,罚你抄心经二十遍。”
“三儿媳妇,你擅自将针线卖入坊市,念你事出有因,身子也不好,下不为例。琴心就留在三房帮衬你。”
很好,克扣分例七年只不过是抄经,老太太也太偏心了!水清桦心中暗道。
厅堂里的人走得干干净净。老太太无力地跌坐在太师椅中,长叹一声。大儿媳心胸狭窄,目光短浅,吃相难看,不堪为季家宗妇;三儿媳勤俭善良,本是好的,但一身酸气,不懂变通。受苛待七年不告诉夫君,夫妻竟然离心至此!
不是她故意偏心大儿媳,谈氏毕竟为季家生了三个孙子,她不看大儿子,也要看孙子的面子。若是夺了谈氏的掌家权,三儿媳又挑不起大梁,难道还要她这个老婆子掌家吗?只能和稀泥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