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庄内,一群家仆正在被崇文馆的人殴打。
又有一群部曲从后方跑出来。
眼看一群手执棍子的部曲与崇文馆的学士就要打起来。
一个县令带着官兵快步走来,他走到李义府身边,小声道:“李主事,此事莫要闹大。”
正瞧见有人在劝说李义府,有一个家仆大声对部曲道:“快去告知崔肴公子!崇文馆欺我等仆从。”
闻言,李义府怒得一脚踹在这个家仆身,气得瞪眼道:“你们胆敢不交赋税,还说我等欺凌你!”
家仆害怕地缩在一团,伸手一指李义府,大声道:“县令呀,你看到了,我等手无寸铁,是他在欺凌我等!东宫门下何其跋扈!”
李义府还要再动手,不远处的部曲都不动了,任由李义府领着人殴打这些家仆。
忽然间,李义府又明白了这个家仆叫屈的意图,当着县令的面,给东宫罗织一个跋扈的名头。
尽管这个家仆畏畏缩缩抱着脑袋,李义府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藏在下面的那张阴谋得逞的笑脸。
李义府伸腿又踹了他一脚,道:“我们要的是赋税,欺凌伱们什么了。”
“东宫门下打人了,东宫门下打人了!”
有家仆还在大声喊着。
站在一旁的县令神色凝重又纠结。
李义府看着这些人,又觉得他们何其可悲。
崔家的部曲,崔家的家仆,一个县令与洛阳长史李义府,三方人正在对峙。
忽又有一队官兵策马而来,来人正是穿着一身深青色官服,头戴官帽。
来人正是关中京兆府书令,张大安。
李义府站起身,看向来人。
张大安勒马住行,朗声道:“京兆府书令张大安,奉命彻查洛阳赋税。”
县令问道:“可有陛下旨意?”
张大安朗声道:“东宫太子乃是陕东道总管,执掌洛阳,潼关陕东一应事务,往查二十年赋税。”
闻言,李义府感受到巨大的助力一团火在心里烧着,他大声道:“听到了吗?查二十年!开仓,将粮食全部带走!”
“喏!”众人齐齐应声。
那被挨了揍的家仆大声道:“这事不会这么算了的。”
李义府又踹了他一脚,道:“胆敢帮着他人欺瞒赋税,一介家仆如此大胆,某家倒要看看你们崔家有多大的骨气。”
京兆府的书令带着东宫太子的政令而来,就算是县令也拦不住。
正如张大安所言,东宫太子年满二十岁,陛下就赐予东宫太子陕东道总管职权,统管洛阳,潼关。
那位东宫太子再往前一步便是陕东道大行台,就差如当年的秦王一样领朝中百官。
张大安的话语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这洛阳由东宫太子说了算。
这是陛下赐予太子的权力,去年太子年满二十时没有计较这么多,如今的东宫太子,只不过是在行使权力而已。
李义府命人打开了粮仓,将一袋袋地粮食扛了出去。
张大安翻身下马道:“刺史与主簿要见你。”
现在的洛阳刺史还是马周,主簿是去年从长安调任而来的张玄素。
有人前来禀报道:“回主事,一共三千石粮食。”
李义府道:“还差五千石,慢慢查。”
大袖一挥,先将这群闹事的家仆全部拿下了。
县令向张大安禀报道:“这位主家的家仆姓崔,名耘,其人本名姓裘,崔家的一位公子赐予的姓。”
李义府颔首,就带走了人与粮食。
张大安朗声道:“京兆府调令,命各县县官,不得将粮食运出洛阳。”
洛阳城内,刺史府邸内,马周与张玄素正在商议着,因吴王殿下就要大婚了,因此先回了长安。
权万纪留在了洛阳,等吴王大婚之后,便会再来洛阳走动,这是去年冬天就安排好的。
自从太子任陕东道大总管,总管洛阳与潼关事务开始,入尚书省,执掌农事建设,从去年年初到现在,崇文馆与京兆府的人手一波接着一波地来到洛阳。
直到今年东宫太子让京兆府下了政令,查清洛阳赋税。
这件事来的并不突然,随着东宫太子的权势越来越大,长安各县是什么样,现在的洛阳恐怕也会变成东宫太子所想的样子。
太子的大手早就伸到了洛阳,并且是名正言顺地,得到陛下准许的。
张玄素道:“当初,老夫就几次劝谏陛下,要厘清赋税。”
马周看着太子的一纸政令,低声道:“当初松州大战时,便觉得洛阳的赋税不对。”
李义府快步走来,他拍去官服的一些沙子,道:“只查到了三千石,张大安已去各县查问了,没有洛阳刺史准许一粒粮食也不能出洛阳,洛阳的粮食只进不出。”
权万纪担忧道:“如此一来各县与洛阳士族一定会抵触的。”
张玄素道:“关中的粮食终究是有限的,西域战事不知还要打多久,粮草还要继续运往关中,事关西域大计,粮食与赋税必须保住,查得好,就要往查二十年。”
权万纪又道:“洛阳会出乱子的。”
马周阴沉着脸,他来洛阳已有三年了,道:“皇帝对外用兵他们就敢拖延赋税,是不想此战太顺利,哪怕西域此战输了,诸位觉得陛下会不会向世家妥协,世家就是趁着大战的时机,给朝中施加压力。”
其中暗流涌动,无形间能感知到那些人包藏的祸心与肮脏的谋算。
张玄素又道:“对有些人来说社稷不算什么,他们能够动摇皇帝的主见才是最想要的,中原太平时他们想着兼并土地,皇帝要打仗时,他们胆敢拖延赋税,是想逼迫朝中给他们什么?许诺?富贵?高官厚禄?世代勋爵?”
权万纪深知洛阳与潼关对关中何其重要,皇帝给太子如此大权,是希望太子能够执掌洛阳,给关中输入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