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集见石板铺设到自己这边了,忙将泥浆倒下去。
这种泥浆也是工部提供的,听工部的官吏说是太子殿下将配方交给了工部侍郎。
现在修建沟渠用的正是这种泥浆。
老石匠回道:“大将军且放心,当年太子殿下就用这种泥浆在东宫修房子,很扎实的,要不好用,工部也不会如此安排。”
李泰容不得多做准备,因京兆府的人已过去了,他第二天就去了渭河,从现在开始动工,到了夏季水位下降的时候,正好能够竣工。
渭水河畔,李泰策马来到河边,许敬宗命人在这里搭了一个简易的木棚,用来各地县官前来报备民壮。
许敬宗嘴里咬着一张胡饼,提了提裤腰带,对着几个民壮道:“做事要积极,少不了你们工钱,农忙之前不建好,某家交不了差,你们的工钱也是要克扣的。”
言罢,一群民壮手脚麻利地干活。
许敬宗嘴里咬着饼,又指挥道:“那边几个,会游水吗?”
“回少尹,我等会游水!”
许敬宗嘴里还咬着一张饼,递给他们一人一根长杆子,含糊不清地吩咐道:“你们几个下水,去测测水位。”
“喏。”
李泰策马到了近前,翻身下马看着京兆府一众官吏正干练地指挥着民壮做事,他们穿着官服但还能与乡里的民壮说说笑笑,数百个民壮聚集在一起,欢声笑语地做事。
即便是被京兆府的官吏打骂了,他们还是笑呵呵地模样。
这就是皇兄门下的官吏,光是看着就能感受着这些人对关中乡民十分了解,相处得也十分好。
李泰将马儿缰绳交给一旁的护卫,快步前道:“许少尹。”
许敬宗连忙作揖行礼道:“魏王殿下,臣等奉太子命,协理魏王殿下共同修缮淤地坝。”
李泰勉强一笑道:“皇兄政令刚下达,昨天不到两个时辰你们就准备好了人手,今天让小王有些来不及准备。”
许敬宗连忙道:“魏王殿下万万不要这么说,我等早已习惯了这种行事作风,未免莽撞了些。”
近来有些瘦了,许敬宗感觉腰带很不合身,他嘴没说又提了提腰带,在后腰收紧。
不多时,官仪与郭骆驼也策马而来,来人行礼道:“臣弘文馆主事官仪。”
郭骆驼翻身下马道:“臣司农寺卿郭骆驼,奉命来监督淤地坝修缮事宜。”
李泰看着众人,双手背负。
这些人站在眼前,一个个来得快,说话的语速也很快。
一时间,李泰竟不知该如何安排他们,他走入草棚内坐下。
正是冰雪刚消融不久,雨水还在下着,天气不见得有多么温暖,刚刚跳下河的几个民壮又爬河岸,他们将标注水位的杆子插在河道中。
李泰道:“以往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就按你们的方式来,小王只是负责监造。”
“喏。”官仪拿出几份卷宗,道:“这是近年来河道记录,其中就有河道宽窄变化,河道高低亦记载,先前工部规划一共有五处淤地坝,下官以为,一直到洛阳可以建设七座淤地坝。”
李泰看着一卷卷的卷宗,其实自编括地志以来,河道变迁的记录他都看过,官仪的能力颇为不错。
自许敬宗任职京兆府少尹,官仪任职弘文馆主事已有三年,这三年当初几个不起眼的人,都成了东宫门下最得力的臣子。
郭骆驼道:“下官去看看各地的河滩,马就要农忙了,奉太子之命,在修建淤地坝时,不能拖累春耕。”
几人站在棚内,还在议论不休。
见插不话,李泰也走到外面,他发现郭骆驼竟然看着一株草,还观察了许久。
随后郭骆驼起身走向了远处。
李泰跟着他的脚步。
郭骆驼看着一处沟渠道:“魏王殿下,这就是坎儿井。”
李泰看着这处沟渠,疑惑道:“当初修建坎儿井时,不容易吧。”
郭骆驼拍去手中的泥土,站起身道:“是呀,当时在各县人眼中,许敬宗就是一个吏。”
他释然一笑道:“现在的许敬宗还是一个吏,只是各县更愿意听他号令而已,再者说坎儿井是有大智慧的造物,淤地坝也同样是,建设淤地坝若能形成淤地,确实可以造田。”
“建设淤地坝为河道两岸增加了田亩,二来也是为了下游的平安,是为了洛阳以东诸多地界少遭大水,这天下多数人都不知太子殿下的壮志,我等官吏也只能从关中这些变化中得知太子殿下的心意。”
李泰望着远处,现在的皇兄已年满二十,而且羽翼渐丰,已有了根基。
东宫门下的官吏不只是京兆府,还有崇文馆的能人,他们遍布关中各县以及潼关洛阳。
京兆府众人与工部侍郎徐孝德,以及魏王府的诸多编撰,弘文馆的学士郭正一等人,最后得出结论,同时建设三处淤地坝夏季前完工。
在渭河边看去,一个个杆子竖在河道中,这些杆子挂着竹篓,看着竹篓的起伏就能看到水位的变化。
一排杆子从下游而去,每隔一里地便能看到几根。
为建设淤地坝,京兆府众人与工部以及各县的民壮用了半月时间做了前期准备。
当谷雨时节刚过去,便开始动工。
李泰这些天也没有回魏王府,而是与众多官吏住在河边,在这里修建小屋,与各地民壮住在一起。
只有魏王李泰有单独的一间屋子,还有护卫看守。
或许多年之后,李泰策马再次来到这里,骑着马在渭水河边散心,见到此地,会怀念在这里时光,将自己的知识用来造福一个地方,乃至关中。
这让李泰有一种心神激荡的感觉,在这个李唐王朝刚有兴盛迹象的如今,他的所学所得都能用到建设中。
所学不为名,不为利,而是为了造福世人。
让李泰的心中油然升起一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这种感觉以往从未有过。
关中三月十五这天,最先修建的一座淤地坝刚刚成型,在放水的时候它就被冲垮了。
站在大雨中,许敬宗指着被冲垮的堤坝,朝着众人怒吼道:“他娘的!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