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笑道:“以前孤遇到过一个老农,一个很厉害的老农。”
明达有些好奇,听着皇兄讲述。
“他只要看看河水的流速,尝一尝河水的味道,再吃几条鱼就能知道河水中的泥沙是比往年多了还是少了。”
“当真?”
“很厉害的本领吧。”
“那确实厉害。”
“其实关中往东流去的河流与泥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河底的泥沙越来越多了,水位也就高了,大水一来就会淹没村子与田地,对关中来说治水也是治泥沙。”
明达听着皇兄的话语,心神渐渐平静下来,感受着风吹来时带来的泥土味,看着河水的流速。
河边安静的只有风声,风吹过的时候,吹动衣衫猎雷作响。
李绩看着远处道:“太子殿下,许敬宗来了。”
李承乾刚好钓起一条鱼,将鱼儿摘下钩子,放入鱼篓中。
人到了近前,许敬宗翻身下马道:“太子殿下,臣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
“处默小将军与杜荷公子,还有长孙公子他们与人打起来了。”
“打架了?”
“正是,殿下放心人都无大碍,只是被拿入了大理寺。”
“怎么回事?”
原本正在忙着准备元宵灯会的许敬宗,只要放下手中的事,将一应事让颜勤礼去安排,急急忙忙就来禀报。
长安城解除宵禁了,也就是说今晚的长安会很热闹。
许多人都在皇帝的旨意下过节,本来长孙冲,李景恒,程处默,杜荷,李崇义,李德奖六人,这几个当今最显赫的权贵子弟,这几人走在一起隐隐有种长安六俊的意思。
只不过听许敬宗接着说下去,现在这六俊被关押在了大理寺,这一次元宵恐怕过不好了。
是因有人要弹劾颜勤礼打死一个乡长的事,本来这事打算今年开朝再处置的,按照预想,舅舅的说法也就是扣几年俸禄的事。
京兆府是有刑罚之权的,也能够捉拿犯人,只要罪证确凿抓一个乡长也没什么。
坏就坏在流程错了,本来应该是先将人拿入京兆府,而后交由朝中审议,再交由大理寺查问。
如此再定罪,才是正常的流程。
这件事说大并不大,颜勤礼打死一个乡长,是为民除害,也是得到了一地乡民的支持。
刘仁轨还打死了一个县尉呢,大唐官吏向来彪悍。
因此这件事还不至于为颜勤礼的担忧,是治雪灾有功的功臣,功过相抵罚俸几年挺合适的。
只是今天午时在一处酒肆内,程处默与杜荷他们这六俊听不得有人说太子门下的人如何如何?
这才会打起来,这下可好被巡查的右骁卫大将军李客师拿下了。
这里面还出了一件事,那就是李德奖是李卫公的次子,李客师又是李卫公的弟弟。
抓到的时候,作为叔叔的李客师又将李德将揍了一顿。
李卫公家里的家教是很严的,就如长子李德謇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如今正在外面云游,也不知道他去了终南山之后,又去了哪里。
李德奖同样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并没有参与斗殴,奈何也被连带抓进去了。
现在这几人被拿入了大理寺,成了牢中六俊。
此事已到了陛下的案前,许敬宗是不想插手这种事的,可闹事的有太子右率俩人,还有一个杜荷公子。
李承乾感慨道:“这元宵可真热闹呀。”
许敬宗尴尬笑着点头:“是呀,是呀。”
“没你事了,你接着去忙吧。”
“臣告退。”
连太子殿下都是不想管的样子,许敬宗自是不敢多说,能让太子知情已足够了,又与李绩大将军行礼之后,他才策马离开。
渭水河边,李承乾依旧钓着鱼。
一个时辰之后,有快马而来,来人正是右骁卫的李客师。
李绩道:“客师!你怎来了?”
李客师看起来四十岁出头的年纪,他朗声道:“陛下有旨,程处默,李景恒等人于街头斗殴,与大理寺地牢反省半月,牵连东宫右率,命末将来告知殿下。”
李承乾从一旁的火堆拿起一块烤好的胡饼递,道:“有劳大将军前来告知。”
李客师接过胡饼,又放低声音道:“被殴打的几个言官已不再计较了,可正值元宵,勋贵子弟作乱不得不罚,以免人心不服,以免再有人闹事。”
“孤明白,父皇明断,当该如此,就让他们在牢里过元宵。”
李客师将热乎乎的胡饼放入怀中,行礼道:“末将告退。”
李承乾揣着手道:“有劳了。”
对方又骑着快马而来。
少顷,李承乾刚坐下钓了一会儿鱼,又有快马而来,“今天不是元宵节吗?这是怎么了?一个接着一个地来。”
来人是杜正伦,他禀报道:“陛下命臣送来消息,棉花可以制衣皇后安排了三百妇人正在织做冬衣,按照吩咐,劳作时每人都带着口罩。”
李承乾颔首道:“眼下也证实了棉花可以制衣,杜荷也算是大功一件吧。”
杜正伦道:“陛下清楚,此事是殿下安排的,与杜荷无关。”
“嗯?”
“杜荷公子在大理寺由孙伏伽审问,招认了太子殿下让他安排慕容顺问询棉花一事。”
李承乾感慨道:“父皇手中的能人如云,棉花的来由终究还是牵涉了东宫。”
“还有一事,杜荷公子被捉拿入狱之后,其兄杜构在大理寺门前哭诉,请大理寺放入。”
李承乾道:“你也是京兆杜氏中人,难道不为杜荷求情吗?”
“臣尽份内之事,已是心力交瘁。”
“也对,你要是帮杜荷说情了,难免会让父皇多想。”
“多想?”
“是啊。”
杜正伦忽然一笑,笑得很是勉强,“臣告退。”
几次三番被人打搅了钓鱼的雅兴,李承乾也没有心思在河边坐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