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殿的银杏树落下了最后一片枯叶,李承乾拿着这枚枯叶放入册子中,夹在树页中。侯君集终于还是回到了长安,只是他没有从长安城入朝,而是从皇宫北面的太液池入宫,去面见陛下。
坐在墨池边,李承乾低声道:“父皇打算如何处置侯君集。”
“且看看他说什么。”李世民沉着脸,手中拿着一篇文章,这是儿子所写的工作践行文章,时隔两年又是一篇文章,这篇文章着重阐述的就是支教事业能够打破士族以及门阀精英集体对知识的控制。
“陛下,侯将军到了。”
李世民将手中的册子放下,道:“带来。”
太监转身走向远处的一处拐角。
沉闷的脚步声传来,李承乾抬头看去,以往有些中年发福的侯君集现在看起来却很消瘦,一双眼睛也没什么精气神,眼窝凹陷,须发凌乱。
他朗声道:“末将拜见陛下,太子殿下!”
李世民闭着眼抚着额头,将一份奏疏重重摔在他面前,喝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侯君集低头目光放在这道奏疏。
李承乾低声道:“麹文泰死了之后,麹智盛即位之时大将军依旧兵围高昌。”
“回殿下,末将兵围高昌城曾劝说刚刚即位的麹智盛投降,可他并没有,末将命人投石,砍木填充城壕,就要撞开城门,麹智盛才出城而降。”
李承乾道:“如此说来麹智盛当时即位了高昌王,没有第一时间投降?”
“正是。”
李世民又道:“你发配本无罪的高昌臣民,还搜罗高昌财宝据为己有,住入高昌王宫可有此事?”
侯君集用力咽下一口唾沫,闭着眼一时间没有回话。
李世民站起身怒骂道:“出征之前,朕对伱如何三令五申,你都忘了”
听着父皇开始不停地责骂侯君集,李承乾喝着茶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太监急匆匆而来禀报道:“陛下,中书岑侍郎来了。”
见父皇没有搭理,而是依旧在打骂侯君集,李承乾询问道:“岑侍郎是有何要事?”
太监回道:“岑文本说大将军乃功臣大将,不可轻加屈辱。”
这朝堂还是有人愿意为侯君集说话的。
李承乾回道:“告诉岑侍郎,就说陛下还在询问侯将军,且等旨意。”
“喏。”太监又看了看正在打骂侯君集的陛下,脚步战战兢兢离开。
良久,李世民也打累了,骂累了,疲惫坐下来。
李承乾想要扶起侯将军却见他依旧跪在地,便在他身边低声道:“大将军,可否将高昌所带来的所有钱财都缴,包括其余将士各自搜罗的。”
侯君集深陷的眼窝还低着头。
李承乾道:“父皇,侯将军平灭一个国家,实乃我大唐功臣。”
而后再面向侯君集,又道:“可是侯将军,这一仗本可以漂漂亮亮收尾,却闹出了这等事,令父皇不好决断,念及大将军当年旧情以及西域功劳,这才让将军从太液池入宫,否则满朝文臣之前,又该如何收场。”
侯君集大声道:“谢陛下如此体恤末将,陛下!末将知错了!”
李世民闭着眼扶着额头,呼吸还很重,沉声道:“撤去兵权,回家反省去。”
“谢陛下!”
随即,侯君集又脱下了甲胄,身仅剩下了一层单薄的衣衫。
李承乾又道:“大将军慢着。”
侯君集停下脚步。
李承乾拿出麻绳将侯将军的双手捆绑了起来,又道:“父皇,儿臣借侯将军一用。”
李世民闭着眼没有回话。
李承乾带着侯君集走到太液池,来到太液池外一里地,这里是高昌回来的五千名将士。
当这群将士见到被脱去甲胄,捆着双手的大将军,纷纷动容。
李承乾领着人走到大将军前,大声道:“诸位将士!一路西去又跋涉归来,有劳了!”
太子的嗓音在四周回荡。
李承乾继续道:“想必近来朝中的风声你们都听到了,大将军要被治罪了!”
一群将士纷纷低语,交头接耳。
李承乾朝着他们喊道:“就因大将军放任你们劫掠高昌,现在大将军要被治罪,我唐人将军平灭一国乃是大功,怎能令大将军受委屈,孤不答应!”
不远处,杜正伦安静地听着太子的话语。
“当初大将军带着你们征讨高昌,现在诸位都可以得到田亩,得到钱饷,念在大将军当初帮扶,在西域征战的情义,请你们将西域劫掠而来的财宝悉数交还,你们每交一分,大将军的罪行便减轻一分,诸位也可安然回家了。”
见无人响应,站在冷风中岿然不动的侯君集大声道:“太子说到做到,信得过,太子说让你们回家就能让你们回去。”
很快,就有不少人将一块块金子与银子拿出来,放在了自己的脚下,甚至还有一些金币与玉石。
随着他们纷纷拿出金银,侯君集神色也逐渐好了起来。
这件事的问题就不大了。
李承乾拿出一份名册,朗声道:“诸位没有劫掠高昌,而是帮大军保管钱财,诸位可以回家了,但有件事还请诸位帮忙。”
一个裨将站出来道:“太子殿下请讲。”
李承乾道:“诸位许久未归家,还望归家看望家人,休整半月,而后去京兆府干活,现在长安城正在修建,还请诸位做义工,帮孤将这长安城修好。”
“喏!”侯君集先是大声回应。
一群将士纷纷行礼。
如此,李承乾这才松开了绑着侯君集的绳子,笑道:“好了,诸位回家吧,半月之后还请你们去京兆府。”
侯君集大声道:“回家!”
尽管还是有人将目光放在一地的财宝,但一扭头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