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姑丈,暂且先坐。”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柴绍这才收回了手,重新坐好。
李承乾又见到传闻中的这位冯盎,对方看起来年纪与预想的还要大。
冯盎笑呵呵道:“末将回关中一路早有听闻太子威名。”
“是吗?大将军听到的威名是如何?”
“这……哈哈哈!”冯盎尴尬又不失气度地一笑,朗声道:“那些敢说太子闲话的人都应该扇他们的嘴,岂有此理。”
李承乾又道:“有劳大将军远道而来回长安了。”
冯盎爽朗笑道:“太子殿下万不可这么说。”
眼看兴庆殿的人入座得差不多了,李承乾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李泰与李恪坐在一旁。
三兄弟看着眼前的水果。
李恪拿起一只桃子啃着,道:“皇兄不吃吗?”
李泰吃着一只梨,道:“岭南的水果确实不错。”
李承乾揣着手而坐,在这里的将领中有不少生面孔,注意到有一人独自坐在一旁,也没有人与之交谈,询问道:“那位是谁?”
李恪顺着皇兄的目光看去,解释道:“他是丘行恭,在军中的名声一直不太好,没人愿意与此人来往。”
李承乾微微颔首。
不多时,父皇与母后也到了,一众文武起身行礼。
李世民拿起酒樽道:“朕敬诸位。”
群臣呼道:“大唐万胜!”
酒水饮下,众人再次落下,接着就是来长安的各卫府将领禀报各地的军情。
轮到柴绍的时候,李世民特意让他坐着呈报。
因这些年柴绍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诸位将领都看在眼里。
李承乾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听着周遭的人议论,这一次柴绍多半会留在长安城养病。
等宫女在殿内一曲舞毕,众人又说起了一些当年的趣事。
李恪小声道:“皇兄,平日里怎么不办宴席?”
李承乾低声回道:“孤平日不善摆宴的。”
话音刚落,吃着梅子的李泰忽然咳了咳,像是被吃梅子噎到了。
宴席,冯盎十分不长眼地说起了今天午在平康坊的事,众人纷纷笑着,都看向了房夫人。
今天午,房夫人当着众将领的面不给丈夫面子,在平康坊拿人。
反倒是房夫人端坐着,闭着眼没有理会这些目光与议论,神色自若。
房玄龄向众人举杯,对今天午发生的事表达让诸位扫兴的歉意。
李承乾想着家事,有些不知反躬自省的父皇,还不是时常被母后的一个眼神瞪回去,而后老老实实的。
忽然间,话音在席间而起。
只听房夫人开口道:“听说是陛下旨意让玄龄去了平康坊。”
闻言,李承乾侧目看了看在场的母后,母后神色冷峻了几分。
李世民面对房夫人的质问,反问道:“既然明知是朕的意思,你为何阻挠?”
房玄龄连忙圆场道:“臣去过平康坊了,只是来不及回家,不是抗旨,不是阻挠的。”
听到房相还为自己的夫人讲话,殿内众将领又笑起来。
李世民又道:“朕与玄龄是手足情义,自是看不得他委屈。”
房夫人淡然道:“陛下终究是有些玩闹了,玄龄向来是个自制的人,让一个自制又明礼的臣子去那种地方,这是陛下的为君之道吗?”
听到房夫人敢如此反问当今皇帝,众将领神色凛然又对房夫人多了几分敬佩。
其实在场的众人也都看得出来,这无关君臣,只谈情义。
君臣和睦,互相纵容包庇,一起闯祸这难道不是一段君臣相宜的佳话吗?
房玄龄面色赫赫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长孙皇后也质问道:“陛下,妾身怎未听说这件事。”
房夫人又道:“还请皇后为玄龄主持公道。”
李世民有些下不来台,先是给身边的皇后使了使眼神,再看向房夫人,道:“朕这里有一盏酒!敢问房夫人,可敢饮否?”
殿内很安静,鸦雀无声,这是酒还是要命的鸩酒?
一个宫女端着酒樽缓缓走来。
李承乾瞧着父皇,神色狐疑。
谁知殿内众人还未有人说话,只见房夫人站起身,快步走向一旁的宫女,拿起酒樽,当着众人的面一饮而下。
在场的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房夫人将酒樽倒置,朗声道:“谢陛下赐酒!”
众人纷纷相视无言。
李世民朗声道:“好!房夫人女中豪杰,好气魄,好胆量,往后玄龄家事,朕不再多言。”
而后皇帝的目光扫向众人,言道:“诸位也莫要再拿玄龄家事说笑,否则朕决不轻饶。”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举杯而起。
好汉是敬佩好汉的,豪杰也是佩服豪杰的,何况女中豪杰。
一场闹剧在殿内又平息,众人都是皆大欢喜。
房玄龄抚须不语。
豪迈的唐人,豪迈的老师一家,房夫人也不只在家里横。
众人一笑而过,敬佩之余也不再议论这件事了。
“父皇赐给房夫人的其实是一碗醋。”
听到李泰书的话语。
李恪疑惑道:“当真?”
李泰抬了抬下巴,示意父皇边的小壶道:“那个宫女事先尝过。”
李恪后知后觉,道:“原来父皇从头到尾都是在试房夫人的胆量。”
李承乾剥着橘子,心说也就李恪后知后觉才明白。
夜深了,殿外的勋贵三三两两离开了。
李泰先一步回去了。
李承乾拍了拍李恪的肩膀,道:“孤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要朝。”
李恪匆忙之下也拿了几个橘子离开,跟着离开了兴庆殿。
走到殿外的时候,李承乾又见到房遗直,“宴席多半还要半个时辰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