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见到魏昶坐在自己的家门口,她很自然地无视了他,自顾自走进了家门。
魏昶穿着带着补丁的粗布外衣,因穿得厚实,补丁还有几处破开的地方,他的目光随着薛五娘移动。最后她重重地把家门关了。
门被重重关的一刹那,吓得魏昶一口粥噎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他朝着门内道:“全县都知道我在你这里用饭,我就住你这里吧。”
“老娘一个人活得很好。”
魏昶道:“你自从军中退下来之后就没有再嫁人,某家也未娶妻,这不好吗?”
“再说这些,撕了你的嘴。”
听到屋内的喝骂声,魏昶还沾沾自喜笑着,又道:“那你总是给某家留着饭。”
屋内又安静了。
良久,薛五娘话语从屋内传来,隔着门听着话语声有些沉闷,“你总是帮杜荷公子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听到对方问话,魏昶道:“某家从来不做违背良心的事。”
屋内又安静了,魏昶也吃完了粥和饼,将碗筷放在门口,又在门前站了许久,神色纠结,呼吸在冷空中化作一团白雾。
伸手想要推开门,犹豫良久又将手收了回来。
屋内,薛五娘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踩着积雪离开,她这才放下手中裁剪的纸张,稍稍打开门,将门口的碗筷又收了进来,迅速将门关。
虽说自己与薛五娘真的没什么,不过听到县里的人议论薛五娘是自己的婆娘时,魏昶心里还是有些骄傲的。
薛五娘身手很好,她一个人能够打死一头狼。
魏昶走在县里的小道,路过一间间屋子,还有几个看护泾阳县的民壮恭敬行礼。
脚步一直没停,魏昶走到肥皂作坊边的一间屋子外,敲响门。
门被一个小厮打开,魏昶走入其中便见到了杜荷公子。
神色凝重的杜荷一次次转动着手中的魔方,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魏昶拿出一份名册,道:“杜荷公子,都在面了。”
将魔方放在一旁,杜荷拿起名册看了起来,翻过一页看着面的数目,“今年只有这些吗?”
“回公子,只有这些。”
杜荷又从一旁拿来两份名册,低声道:“明年将这三份名册的第一名全部叫出来,让他们分开做事,看看谁能够赚得最多。”
看他接过名册,杜荷道:“这天寒地冻的不用太忙,来年开春准备吧。”
“喏!”魏昶退出了这间小屋,拿着三卷名册离开作坊,又来到一间小屋,这间小屋乱糟糟的,是自己所住的地方。
将名册放在一旁的桌,魏昶坐在椅子,闭着眼想象着将来与薛五娘住在一起的时光。
肥皂作坊内,应公武士彟沉声道:“这些事也是太子殿下的安排吗?”
杜荷缓缓道:“是的。”
“泾阳已足够富裕了,为何还要做这些事?”
杜荷回道:“应公呐,泾阳的实力都是放在明面的,可有些事不仅仅要放在明面,需要留有第二手准备,因此想要培养出第二个人,这个人不会经营作坊,只是一个行脚商人。”
武士彟不解道:“殿下到底还要做到何种地步?”
杜荷慵懒地盘腿坐在椅子,转动着手中的魔方,没有回话。
翌日,许敬宗带着吴王来到了咸阳县,他没有骑马,也没有带着护卫,而是自己一个人走路来的。
泾阳县的县民面对这个皇子如临大敌。
刘仁轨站在所有的村民面前,喝问道:“吴王殿下,今日是来寻仇的吗?”
李恪作揖行礼道:“诸位,恪今日是来道歉的,先前种种都是恪不懂事。”
他拿出几块银饼捧在手,又道:“还请诸位原谅恪。”
一群乡民见状纷纷散去,刘仁轨看着这个吴王,抚须道:“银钱就收回去吧。”
“喏。”李恪收回了银饼站在原地,又道:“父皇有命,恪在此地做苦力,直到县民谅解。”
“村子里的官道需要修缮一下。”
“喏。”
李恪当即就去办事。
许敬宗蹙眉看着这个吴王,他穿着一身名贵的衣裳,又叫住他道:“吴王殿下换一身衣裳吧。”
看这里县民也没有再为难,李恪的神情也轻松许多,便跟前走入泾阳的县衙,换一身粗布衣裳,显得有些单薄,倒也不在意。
他兴致勃勃地走入一群县民中,与他们一起清扫积雪,而后填补管道的坑洼处。
刘仁轨站在许敬宗身边问道:“这真是陛下的意思?”
许敬宗颔首道:“当然是了。”
“京兆府是太子门下的,老夫怎么觉得这件事是太子安排的?”
“你怎么想都可以。”
刘仁轨再问道:“太子殿下治理关中只有方略但没有说过具体要管住关中乡民。”
许敬宗板着脸站在冷风中,道:“老夫很讨厌别人总是提问题。”
“为何?”
“你又问了。”
刘仁轨欲言又止,只好言道:“若是见到了太子殿下,下官还是会问的。”
现在许敬宗对刘仁轨总算是有一个初步的认识,他就是一个倔强的人。
许敬宗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挠了挠鼻下的胡子道:“老夫记得太子殿下说过,我等关中官吏行事要积极发现问题,正视问题,提出建议。”
刘仁轨看着远处的乡民,道:“下官提出问题了。”
许敬宗费神地思量着,接着道:“刘县丞,你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
“太子殿下所言的问题与你的问题不同,身为地方县丞你可以疑惑也可以不解,可这些总归是你个人的。”
刘仁轨点头,“当然。”
“此问题非彼问题,关中万千乡民的问题才是我们应该正视的。”
“嗯。”刘仁轨满意点头了,他的神情中充满了信心,如醍醐灌顶,此刻关于太子的那篇文章在思绪中清晰不少,渐渐地能够明白那篇文章中的要领了。
相比于刚刚接触这种管理与建设的刘仁轨,许敬宗的经验更丰富,也更有悟性。
刘仁轨笑道:“下官愚钝,多谢许少尹点拨。”
许敬宗苦笑道:“以后不要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