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说,让他去京兆府打探消息,他这一路带了几条尾巴回来!”秦难眶眦欲裂地咬着牙根儿,冷喝了一声,“反正已经杀了人了,不差再多杀这一个!”
躺倒在地的仆人一个激灵骨碌起来跪着,忙不迭的连声求饶。莳真儿被秦难扯住腕子,一把甩翻在地,她却不依不饶,扑过去一口咬在他的腿肉上,险些崩了齿关,捂着嘴含糊尖叫道,“杀人有用吗?那孕妇无人纠察,可他确是秦府上登记造册的人,杀了他?你也不想想相爷若是知情,他会不会放过你?!”
“你!”秦难怒极,脸色霎时阴沉了下来,吓得不敢哭出声的小湖眼疾手快,赶忙把跌在秦难脚边的莳真儿搀扶着退了开来,只见他一脚踢开那仆人,爆喝道,“还不快滚!”
秦难随手撇开扫帚,满目血色地靠近抖得宛如两只鹌鹑一般的莳真儿和小湖,一把掐过小湖的脖子,诡笑道,“莳真儿,我从勾栏花院护着你到秦府深宅,你为了钱,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都做了……你还想怎么样?这会儿你说不能杀人了?那孕妇小产求你留她一命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心软呢?你根本就只是怕秦守之知道你的本性,反过来要了你的命吧!”
秦难的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喉间沙哑摩擦的声音几乎在莳真儿的耳畔炸起。她目不斜视地盯着秦难,对身旁挣扎得快被掐死的小湖视而不见,良久才哼笑了一声,“怎么,这会儿嫌起我蛇蝎心肠了?那你倒是把我赏给你的银票和地产吐出来啊?”她忽然眉眼竖立,冷声道,“你说我贪慕虚荣,你又是什么东西?!为了钱,你是少杀人了还是少放火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拿老娘的钱养了几个狐狸精!没有孩子,明年的这个时候咱们两个都得喝西北风!你自己看着办!”
秦难却突然扑哧一声笑起来,面目狰狞地扔开几乎不能呼吸的小湖,贴在莳真儿的耳边,轻轻低语,“这个孩子的过错不做了结,你觉得,相爷如果知道你这么丢他的脸,你还活不活得到明年?”
毁容案暂且告一段落,京兆府府丞顾隐归置证词线索和各方口供归置了整整两日,还得时不时地溜达到大牢里撬一撬时慕青的嘴,试试能不能追问出幕后指使然而无论如何问询都是无用功,那蚌壳抹了浆糊,多一个字儿都不跟他多言语。
此间两日,肃王府难得清闲。
除却推脱不掉的帖子叨扰,和时来传递消息的雨歇林柯,诸允爅大喇喇地撇开他在外面须得端起的架子,尽责尽力地当起了脚踝犯了旧伤的杨不留的拐棍儿。
许是一朝险些未从失控的凶犯手中救下她性命的忧虑,肃王殿下一边寻了四方城中最好的郎中医治她脚踝的顽疾,一边饶有兴致的打算让杨不留捡起就饭消化了多年的拳法技艺,最不济,防身也得是绰绰有余。
但这武术技法讲究个言传身教肃王殿下言传得倒是中规中矩,但这身教就显得十分歪风邪气。
两人本是挑拣着王府侍卫不在练武场的空暇溜达去吹风消食,拉弓射箭短匕长刀玩儿了个遍,招惹得和尚庙里春风荡漾岳小将军倒是惯常受这两人的讨嫌无所畏惧,其他的兄弟们却眼巴巴的看得痛哭流涕,于是乎平日里同杨姑娘处得最自在随意的岳小将军理所当然地临危授命被了推出去,好说歹说的才跟杨不留讨饶求情,求着杨姑娘务必把当着她的面儿臭显摆的肃王殿下从练武场里拎出去。
杨不留心里笑个不停。
她早些时候只是觉得肃王偶尔黏人,如今后知后觉的方才发现,他这但凡不必忙于军务要事,简直黏人黏得发腻。
幸而杨不留也只是不可思议了不到半日她性子疏淡归疏淡,倒还意外的挺乐意有人黏着她的。况且这不过是难能偷得浮生半日闲,索性由着他去。
然而这难得恬淡不过维持了仅仅两日。
毁容案审定后第三日清早,肃王府晨间饭堂热热闹闹的喧嚣将将恢复平静,陆阳便火急火燎地冲到肃王府找人他得等候通报,在王府门口急得原地打转,转身之际却见身后一骑飞驰而来,勒紧缰绳,马蹄扬起,堪堪停在了肃王府门前,高喝了一句,“劳烦通报,付杭求见。”
这下连匆匆赶来替陆阳引路的老林也是一惊。他先行对陆阳颔首致意,转而拱手上前,一边差人替付杭副统领拴好马缰,一边压了压喉间,不解问道,“付统领这是……?”
付杭未着官服,也没配官家的兵刃,瞧着赶路的方向也不是大摇大摆的从正街赶来至此。他翻身下马,规矩见礼道,“林管家,贵妃娘娘这几日在护国寺思念肃王殿下,想着正好在宫外,特遣末将前来,请肃王殿下去护国寺一趟。母子叙话,不必声张。”
老林费力的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陆阳,“那陆老板……”
陆阳一晃神儿,仍是满脸的着急忙慌,“我找杨姑娘。”
宁贵妃鲜少如此急迫着请肃王见面相叙,更何况还是暗中派付杭前来传信诸允爅心里登时一沉,也顾不得这一大早的前后夹击坏了他两日来的闲散,匆匆别过眉眼间满是担忧的杨不留,换了身寻常的衣裳,吆喝着岳无衣随行,提马跟着付杭启程。
杨不留压着气息长叹了一声,余光瞥向窗外,瞧着念儿带着陆阳快步进了别苑,当即掸了掸衣袖起身迎上去,觑见陆阳哭丧着一张脸,忍不住急切问道,“陆老板,这是怎么了?”
陆阳急得快哭了,“秦难发现有人盯梢儿了。我派人查了他名下所有的房屋地契,连含烟的影子都没见着……”
杨不留眉间一蹙,扶着他的手臂安抚他莫要心急,转而轻声又问,“秦难有甚么动静?见了甚么人还是去了甚么地方?”
陆阳沉重的摇了摇头,“他倒是甚么都没做,但秦府……就没这么风平浪静了。”
杨不留一怔,“莳真儿?她又闹甚么?”
陆阳苦笑着捂住脸,闷哼了几声方道,“说是莳真儿今日一早失足从台阶上跌下,有征兆要小产,尚且不知能不能保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