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七十九章 秦家风声(1 / 2)念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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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沉默垂眸,似是心底蠢蠢欲动的恶煞凶神都被杨不留搭在他脉搏之上的沁沁凉意牵扯着,怒意未起,渐已缓和。

诸允爅整日泡在北境的血雨腥风里,只消动怒便免不得戾气肆起肃王府的名声或好或坏他倒不甚在乎,然而牵连无辜生死未卜,却有人偏要嚼上几口人血馒头,他又如何仍能无知无顾。

偏巧,这暗中撺掇的人还极有可能是他昔日的相识,如今堪堪维持的点头之交。

“秦家啊……真的是……”肃王叹了口气,略微失神,接过杨不留有意让他分散思绪免得怒火攻心的檀木梳子,回过味儿来时,捧着她的头发无处下手道,“……扯疼了你告诉我啊。”

“嗯。”杨不留无声的笑了笑,在铜镜里对他弯了弯眼睛,“你说,我听着。”

秦守之在改朝之争时实非主臣,而是淮西拥附,平定淮西时立下汗马功劳而为诸荣暻所知,确立国号之后方得以入朝为官。秦守之在淮西人脉遍布,拥护者甚重,又有已故重臣一力举荐且因国号初立,事务纷杂,诸荣暻信得过又确实可用之人屈指可数,秦守之适才在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彻底坐稳了中书省左相之位,与温仲宾彼此牵制直至太史令身死,扔下了秦守之铺了二十余年的烂摊子。

杨不留一而再再而三的听闻生父其名,不免好奇道,“太史令温大人是最初便与秦相不合吗?照理来说,书生重气节,既然知道此人居心叵测,理应谏言才是。”

“早些年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不过自我被送到温家教养时起,一直到老师离世前一日,上书奏表竟一日不落……”诸允爅笨手笨脚地扯歪了杨不留的脑袋,拈着那一小撮打结的头发较劲,说到这儿无奈笑道,“我每日见了都烦,估计父皇那个脾气,天天瞧着恨不得揍他一顿。”

杨不留抢过她可怜兮兮越缠越乱的发结,也无奈地笑,“日日陈情奏表,皇上就不理吗?”

“……理,也不理。”肃王眉梢微微一挑,“老师所书父皇必会亲阅,然后随意批红再原路退还不作答复,而后那些折子就成了我的字帖,练好了一起烧了烤番薯吃。”

诸允爅话音一顿,仔细想来,他年幼时只记得专心致志的为练字发愁了,如今倒是能稍微理解温仲宾的良苦用心,“早些年不怎么识文断句纯粹是学着画符,后来记事,大概也就知道老师在为秦守之淮西一党壮大,又在朝中大肆结党一事挂心。只不过父皇虽认真批阅,却从来都是置若罔闻,老师却也不急不恼,每日谏言都像是例行公事,也就我日日当着字帖练习时能觉出内容似乎有细微的差距。可惜,我也没甚么过目不忘的本领,年岁太远,记不大清。”

杨不留听得有些犯糊涂,“淮西一党……我记得是我爹去世那年,太史令和右相亲自督办惩治过的,日后好像也没听说再起什么风声。”

“……嗯……”诸允爅含混的应了一声,而后单手托着杨不留的脸颊,覆着薄茧的拇指轻轻在她颊边剐蹭了一下,“老师便是因着此事重病卧床,然后”

肃王话已经说得分明,血脉之人死生相关的事儿,总挂在嘴边着实不太好听。

杨不留先点了点头,迟缓的犹豫了一下才意识到,诸允爅言语提及的,是她生父的死讯。

生父养父在同一年憾然离世饶是杨不留这颗翻不起什么浪花的心,也忍不住抖了一下。难过倒不至于,只不过因着血脉里牵扯着的那点儿联系,听来这话,总觉得心里拧巴,难免觉得五味杂陈。

她定定地看着铜镜中肃王悲切的眼神,欲言又止的抿着唇闷闷的“唔”了一声,几乎不作他想的姑且选择逃避,“那……”杨不留开口才发现嗓子涩得暗哑,紧忙轻咳了一声掩饰过去,“那时的右相是……?”

“文思齐。”肃王既知她有心结,便也知她性情断不可急于一时半日,佯装没留意到她刻意的躲避,温吞道,“中书省右相的位子不好坐,上面压着父皇和秦守之两座不知何时就要山崩地裂的高山,夹缝中求生罢了。整治淮西之后文思齐便借病重之名在府上静养了近一年,而后方才只捡了个礼部尚书的官职,躲在太子日渐丰盈的羽翼之下,纯粹图个安生。”

肃王似乎是梳头梳出了门道,梳来梳去愣是把杨不留理得后背发毛,眼瞧着这架势愈发的像是往日见他给马驹梳理鬃毛的手法她到底是把头发从给她梳毛梳得意犹未尽的肃王手里解救出来,拨到颈侧认真听他说话。

“整治淮西到底是治标不治本的。”肃王不温不火道,“淮西不单牵扯官僚世家,商户、军户,若要彻查绝非易事,老师同我说过一次,此番惩治既是压制,也是为打草惊蛇压制倒是奏效,淮西原本官商勾结民不聊生的破事儿着实少了不少,秦守之为两个儿子铺好的仕途也暂时搁下了,考文比武皆是中流,长子秦司休便在府上主事,次子秦风晚捐了个不打紧的官,直至今日。就是不知道老师说的打草惊蛇,惊的是哪条蛇……”

杨不留略作沉吟,“不过说起来,太子入主东宫,昭王分庭抗礼,秦守之难道当真毫无侧重之意吗?他手中的权势威望,无论站在哪一侧,优势都是压倒性的。还是说”

“太子性子刚直,并不认可秦守之那些手腕,昭王兄曾在行伍,也不屑拉拢什么握有兵权的权贵。秦守之讨不来好处倒也不打紧,毕竟他家里两个儿子早早地把自己划分到党争之中,秦司休欣赏昭王兄为人,秦风晚在户部的闲职上呆久了,现在基本是太子说一他便不去想二……想来也是有趣,秦守之瞧不上的,他这两个儿子倒是巴结的挺欢。”肃王饶有兴致的瞧着杨不留,见她把好好的发髻梳得歪在一侧,忍不住笑着继续说道,“秦守之在朝中立场向来有点儿唯我独尊的意思,可如今看来,宪王入得朝局,秦守之应当有意扶持。”

说了一遭回来,杨不留忽而转过身去,坐在凳子上抬头看他,似是不解,“殿下如此在意秦家,可是觉得,毁容案和换尸案既是秦家有意放出风声,便必然与秦守之有所牵扯吗?”

这话反倒把诸允爅说得一怔。肃王府同秦守之既有刀尖儿指着鼻子的旧怨,又有彻查赵谦来闻戡都的新仇,这于公于私秦守之都得是怎么看肃王怎么别扭,“如今这风声确实是从与秦家相关之处闹起来的,又是时时处处针对肃王府,怀疑他难道不对吗?”

“毁容案的风声从何而起姑且只是猜测,只能说含烟姑娘毁容致死的消息确是从那家酒楼走漏出去的。”杨不留嘴上未置可否,脸上的神情却是事发无关占了大半,缓声道,“无主女尸身亡,含烟姑娘失踪,与其说是因肃王府而起,不如说是借了肃王殿下的风。毁容案也是……这风声肆起,殿下若与文官生隙于朝堂孤立,没了权势牵扯反倒成了好事,秦守之又如何寻衅除掉殿下这块绊脚石?况且毁容案除了闹得喧嚣了些,实则却未伤及性命,倘若是恶意构陷,这手段未免太幼稚了些。”杨不留觑见诸允爅闻听她所言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解,微微动了动唇角,勉强撑着笑了一瞬,“此事还待详查,殿下不必先入为主盖棺定论。”

诸允爅长进了不少,一眼瞧出杨不留转瞬即逝的失落,便也不拖着,抬手捏了捏她脸颊的软肉,“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肃王只是听出她言外之意方觉诧异,“但你既然认定与朝局无关,为何还……”

“如此上心?”杨不留拍开诸允爅捏着她脸颊的手,轻轻拿泛凉的指尖贴了贴指痕处发烫的皮肉,“嫌隙归嫌隙,可诋毁得太多有朝一日便会三人成虎,届时反倒成了肃王府别有居心。这案子一拖再拖不合适,总归是要查的,背后搭着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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