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六十九章 朝堂对峙(1 / 2)念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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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历来是半数亢奋的左参一本右奏一折,半数浑浑噩噩的得过且过。

朝会伊始,六部九卿循例禀报,肃王乐得一身轻松,身着月白玄金的朝服,默不作声地贴着大殿金龙梁柱当花瓶。

温如玦顶着户部尚书的官衔,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嘴清点各地贪腐官员家中资产的进度,斜倚着龙椅闭目养神的诸荣暻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总算是开了尊目,不咸不淡的催了温如玦一句,而后又不紧不慢的把京兆府尹拎出来说事儿,“阮绍,户部这么一大摊子都要收了尾,赵谦来的案子交到你手里得有一个月了吧,进展如何啊?”

诸荣暻这话虽是说予京兆府尹,眼睛却觑着恭顺立于一旁的秦守之,慵懒而锐利的搭了他一眼就阖上眼皮,仍旧一副操劳国事不愿多加思虑的疲倦神情。

诸允爅耳清目明,顺着诸荣暻一瞬闪烁的目光,视线也跟着落在秦守之的后脊梁上逡巡。

洪光皇帝看着秦守之装傻充愣不是一日两日,他既然能容得平章政事被当作冤大头推出去,便不会在乎赵谦来这么个蛀虫究竟是如何死于非命然而这又确实是个杀鸡儆猴,揉捏秦守之的好机会,诸荣暻大张旗鼓的说要查,但凡早朝提及,务必要把阮绍拎出来提点几句,似乎非得得到个一清二白的结果,方才肯善罢甘休,尘埃落定。

这么一把无形的利刃架在脖颈,秦守之即便以往习惯了目中无人,此时也该知道风口浪尖皇权在上,再不情愿也得收敛几分。

秦守之城府极深,面子上一贯事不关己任尔东南西北风,肚子里却保不齐是诚惶诚恐还是气急败坏,只不过那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实在温和,诸允爅在他那一对儿元宝耳朵上打量了半天,愣是没瞧见一星半点儿的慌措心虚。

哪怕满朝文武心知肚明,秦守之这分明是有恃无恐纯粹装蒜。

这入朝为官,有几个肚子里没揣着个小算盘?

且不论中书省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政权在握,单凭后宫秦贤妃和宪王的存在,便足以让诸荣暻动摇几分私心,施舍他几分薄面。

一来,秦贤妃本是先皇后的闺中挚友,当年入储秀宫之前正值宫中罪奴生乱,虽说阴差阳错并非本意,不过确实曾救过皇帝性命在先皇后临终托付好生照顾,诸荣暻念及旧人,做以抉择自然也要顾及几分二来,宁贵妃掌管后宫,秦贤妃在旁也是个不痛不痒的牵制,若是后宫一家独大,反倒会给朝堂上掀起不小的麻烦……

况且,混乱归混乱,奴儿司金矿一事最初确是秦守之暗中嘱意闻戡都所促成,这么棵摇钱树不死,只要未捱到忍无可忍的地步,诸荣暻不会轻易的断了他的活路。

早些年肃王不以为然,认定秦守之这类生冷不忌的滚刀肉一刀了断了性命便是,温仲宾闻言却讥讽他年少不更事,只道,“你当皇上当真不想动他吗?可秦守之身后势力盘根错节,他若是一命呜呼,你可敢保证,秦守之以利益纠缠压制的那些虎豹豺狼,不会借此机会肆意妄为?难道不会再有第二个秦守之冒出来吗?朝堂上下若是重新洗盘,你敢说你一眼辨得出忠奸吗?……别把制衡二字想得太简单。”

古往今来,清官良将难寻,即便诸荣暻时常为了朝政暴跳如雷,可又几时当真敢大肆裁撤朝中重臣,大开杀戒以儆效尤?

杀而再立不难,难的是这重臣之位上换了新人,诸荣暻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权势”二字在前,陡生的变数还少吗?

纯臣少之又少,但凡世族大家,凭着联姻嫁娶就能在京城里织起一张交错的网,若非彼此之间逼到绝境,洪光皇帝与世族之间,谁也不会主动打破这个微妙维系的朝局。

故而诸荣暻两难之间只能暂且搁置,大张旗鼓的说彻查,却并不多加干预,甚至还将看守不利的大理寺卿虞淇罚于府中紧闭,囫囵个儿的把这块烫手山芋交托给了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阮绍是个恨不得圆滑成一颗大珍珠的主儿,领命彻查以来兢兢业业,可这案子却是莫名巧妙的越查越没谱阮绍矮个儿豆眼儿,水缸似的摆在一众朝臣当间儿,他作揖拱手,黑漆漆的小眼睛偷偷摸摸的在洪光皇帝的脸上瞟过来瞟过去,埋首恭敬得近乎卑贱,慢条斯理道,“启禀皇上,这……赵谦来本就受了刑罚,又在大理寺搁了那么些日子,这尸体都烂成一滩……仵作实在是没法子查验确切的死因……臣……臣尚在逐门逐户的排查当时赵谦来外谴送医时,途经的街巷住户,恐怕……要问出些名堂,还得些时日。臣……恳请皇上,再宽限臣几日……”

诸荣暻的脸色比昨日召见肃王时还要难看,他始终闭着眼,手指捏着鼻梁,听见阮绍长腔短调慢悠悠的说了半晌,突然一脸和善的笑起来,“爱卿啊,你是不是也动动脑子……朕为何偏要让你查赵谦来的案子?”

洪光皇帝学着阮绍的语气低声和缓地说了一句,一个“你”字抻得老长,轻描淡写的听不出情绪。他缓慢地掀开眼皮,四月春风似的笑看了他一眼,阮绍却听得霎时脊背寒凉,隐约从中捕捉到了些许隐晦不明的杀意。

秦守之四大皆空的眼神忽而一动。眨眼间,规规矩矩执礼的阮绍便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伏在地,哆哆嗦嗦道,“……近来京中疑案丛生,臣分身乏术……有负圣望,请皇上降罪。”

稳稳当当坐在龙椅上的诸荣暻攒够了火,冷笑了一声,劈头盖脸地责难了几句估计是昨夜里跟肃王置气,轻声细语时倒不觉得,吼了几声就能听见嗓子里像是被砂纸磨过,嘶哑到快破音。

诸荣暻嚷了没一会儿就觉得跟这水缸说话还不如对牛弹琴,他叹了口气,又和煦的笑起来,“阮卿日夜为京城百姓操劳辛苦,也是朕不懂体谅了,这样……朕再宽限爱卿十日,十日之后,哪怕是冒名顶替你也该把这案子结了。嗯?”

诸允爅微微垂眸收回视线,抿着唇,把闷在胸腔的一声冷笑压了下去,眼观鼻鼻观心的琢磨着诸荣暻这一招“杀鸡儆猴”,杀的究竟是哪只鸡,又打算如何让那只猴自己摸索分寸。

京兆府尹阮绍起初显然并未料到,他自己就是那只倒霉的要被切了脖子的准祭品。

京中各路势力交错盘根,京兆府虽可不受刑部及以上各级审核的约束,可偏偏在京城里犯事儿的都是些惹不起的大爷,阮绍多年来在夹缝中生存世故,对上慢慢悠悠的糊弄皇帝,对下收了银子四处摆平……有这么个多年来未被戳破的不成文规矩在先,阮绍最初得知皇帝让他彻查赵谦来一案时,应当是认定,皇帝想要借这具死尸,要挟秦守之遵规守矩安分些日子。

阮绍以为他闲闲散散的拖着调查的进度,慢慢悠悠的摸索着皇帝的嘱意,便可坐享其成……孰料,他这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却全然响错了地方。

然而肃王不解的是,秦守之虽然权势遍布朝野,府上的人却规矩,秦家两位少爷虽然招摇过市不愿入朝堂,可也没听说有甚么把柄落在阮绍手上……

细枝末节的事儿尚未厘清,皇帝便自作主张的将这一桩命案的破事儿告一段落。方才憋的火气散了个一干二净,诸荣暻有些脱力地倚在龙椅一侧,神色实在难看得很,他瞥了金阶之下的众臣一眼,哑声道,“众位爱卿若是无其他要事,今日便散”

洪光皇帝话未落地,姜阳忽然沉不住气地跳了出来,刻意压着嗓子道,“皇上,臣有本要奏。”

“……”诸荣暻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嫌弃他没半分眼力,然而兵部奏报鲜少有无关紧要之事,他只能无可奈何地长出一口气,摆手示意,施舍了他一个关切在听的眼神,“快说。”

朝会伊始,兵部呈报了北线三地战后各方安置的进程调度,其余只字未提,这会儿像是瞄准了诸荣暻耐心耗尽,一股脑儿的把北境防御工事修复巨资消耗的倒霉账目,西北那一串儿羊屎蛋把十国边关百姓扰的不得安生、流民四窜的混乱,当堂砸在了金殿上。

自打瞧见肃王殿下便开始缩头缩脑装王八的孟歧随着姜阳站出来,首当其冲的咬了肃王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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