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四十三章 战局欲起(2 / 2)念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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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允爅起身掩好门,轻声道,“无衣从在广宁府留守的那几个金吾卫口中得知,付杭此行,是带了御赐宝剑的。”

京中六卫只有玄衣卫可不受官职约束,不论以下犯上之罪,倘有异情,先斩后奏。其余五卫斩杀朝廷命官需得有皇帝密旨,而执行密旨的权柄,就是御赐宝剑。

赵谦来此番回京受审,但凡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不止闻戡都,朝中半数人的处境都会举步维艰。闻戡都也许会忌讳,可倘若只是贪图金矿私自通商一事被捅到了京城,金吾卫还没那个资格撼动戍边将领的性命。

除非京中得到的消息就是确信有人要造反。

闻戡都得知肃王来广宁府查案时的确动过控制他行踪的念头,但后来见肃王殿下四处乱晃不怎么急于查案,这个念头便不了了之,只等着他功成身退回北境遛马去——那他这次图谋算计的源头是什么?稀里糊涂的把自己逼成了叛臣又是为何?

肃王几乎可以确定,那位多方牟利周旋的细作,一方面把闻戡都跟奴儿司多有来往意图谋反之事捅到京城,一方面又拐着弯儿的让闻戡都认定他已经被列为京中肃清名单上的头一号人物,如若想要转还局势,只能把心眼儿搁在肃王身上。

皇家血脉的对立与共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然肃王正在为权衡兵权一事再三放低姿势避开风头,闻戡都突然把他拔起来充大头,金吾卫又一路随行调查了矿山一案,这时候回头再看究竟是谁处心积虑,一目了然。

时局推动人势,京中对于闻戡都的无法容忍和奴儿司的伺机破坏不是肃王能凭一己之力加以阻挡的——他只能从中稍加干预。肃王费心费力地想把他私自贩卖金矿的事儿摆在台面上,为的就是两厢衡量之下,暂且把私通奴儿司的罪名压死在贪财的棺材里。

孰料,闻戡都直接一脚踹开了棺材板,摇旗呐喊说他要谋逆。

金吾卫没当场把他捅穿都是菩萨显灵。

“其实还有一件事……”杨不留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事儿还是得提一嘴,“最初塌方的时候,我在废墟上转了一圈儿,发现滚下来的碎石当中,明显有几处断面是崭新的。”

诸允爅登时皱眉,“新的?什么意思?”

温如珂沉下脸色,“最开始的塌方也有人动过手脚?谁这么缺德?”

杨不留略一沉吟道,“照此来看,先有李家高炉炸裂,后有陈家矿山塌方,均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是想让闻副都统折在这儿的,或者委婉一些说,他们是想把主要的战力控制在远离防线的位置。”

敌军筹措粮草之际,一军统帅不直接一把火烧过去也就罢了,闻戡都竟然还为了他自己那点儿破事儿擅离职守,干脆利落的漏了个窟窿给奴儿司。

诸允爅一想到这儿,就恨不得把闻戡都囫囵个儿地埋在境线上,“那细作哪儿来这么大能耐?”

杨不留想起她二哥主张到矿山一探究竟的源头,“单凭他一己之力应当很难做到,需要有人在此之前加以铺垫,再有人趁乱动手。那细作倘若当真是要撼动整个北境自西向东的防线,单枪匹马很难达成所愿。不过既然各有分工,自然会有不可避免的弊端在,一旦哪一步棋不能按部就班或是略有差池,细作的整个计划就很难按照预期推波助澜。”

诸允爅耷拉着眉眼,压抑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我暂且保下闻戡都这条命究竟是对是错……”

杨不留抬起胳膊在他手臂上轻轻搭了一下,“奴儿司跟闻副都统积怨已久,此番算计就是为了乘虚而入。如若闻副都统殒命,鄢将军拿不住闻家军,他临阵无威很容易出乱子,殿下在此不可能作壁上观。所以闻副都统的这条命,既是为了御敌,也是为了让殿下免于过多的牵扯进去。金吾卫经今日之事,姑且不会擅动。如若奴儿司得到消息,未免夜长梦多,也为了让我们这边措手不及,他们极有可能沉不住气,在这柴火上泼一桶油。届时,这火该往哪儿烧,金吾卫付杭副统领必然自有斟酌。”

金吾卫与肃王虽然交好,可当真要说起两肋插刀忠肝义胆,恐怕也是强人所难。付杭能在不违背圣意的情况下稍稍听取肃王的提议已经算是极限,毕竟他们终归是御前亲卫,于肃王而言,束缚远大于放纵。况且还有个叙旧念情的番公公提点过几句,肃王能力所及,暂时留着闻戡都的脑袋,已经仁至义尽。

其余诸多事务,肃王注定是要让步的。

好在付杭还没楞到家,没当下就嚷嚷着要了闻戡都的狗命——战机的主动权尚且还在闻戡都手里。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闻戡都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混蛋究竟跟奴儿司达成了甚么协议。

诸允爅敛起眉眼,温如珂当即起身拱手,“殿下。”

“叫上付杭,你们二人提审闻戡都——怎么审付杭门儿清,你只要以查贪腐案的名义陪同即可。”肃王一顿,“……虽然闻戡都皮糙肉厚,但也看着点儿付杭,别打得爬不起来,对付奴儿司肯定用得到他。”

温如珂扑哧一笑,不伦不类地学了个武将礼抱拳领命,诸允爅在他肩上拍了一把,打算送他到门口,杨不留却以为他也要走,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袖口,微微地牵扯着他起身的姿势。

然后杨不留就凭着她那点儿卓越的手劲儿,把肃王殿下一个下盘极稳的习武之人,毫无防备地扯了一个屁股墩儿。

温如珂难得一见肃王殿下的挫样子,不留情面地放肆大笑跑出门去。

诸允爅扬手把折扇一丢,砸他后脑勺儿无果,扇柄在门板上磕了一下,又弹回来些许。

杨不留尴尬地想道歉,诸允爅却坐在原地抬起眼皮无辜地盯着她看,良久方才起身,挨着杨不留张开手臂。

杨不留懵了一下,“殿下这是做甚么?”

“给你抱一会儿啊。”肃王似笑非笑地瞧着她缓缓爬上红色的耳朵尖儿,“你不想让我走,难道不是希望我安慰你吗?”

杨不留压抑成了习惯,“无妨”二字几乎脱口而出。

诸允爅却抢先把人轻柔地圈在怀里,可又得顾及着她肩上的伤,只能把手虚虚的搭在她的肩胛上,“这会儿没人在,你别硬扛。”

肩上皮开肉绽那处疼得早就麻木,可此时却敏感非常。杨不留能觉出诸允爅指尖的温度,能感受到他开口说话时吞吐的气息,又暖又凉地洒落在她肩上。

她忽然就疼起来,虽不是难以忍受的那种,可开口的声音却在抖,“没硬扛……我是真的没事。”

诸允爅似乎笑了一下,没出声,只是吐出的气息一下子扑在她肩上。他把人抱得紧了些,紧到杨不留隐约能听到他的心跳,然后杨不留就听他低沉着声音,缓缓说道,“可我有事。知道你被埋在落石底下的时候,我都想着干脆豁出去了——”

杨不留呼吸一滞,想从他怀里挣脱开,可却被原本搭在她肩上的手按住了脖颈,一时难以动弹。杨不留只能闷在他肩膀上,瓮声瓮气地责备道,“方才殿下不该动嘲风令。”

诸允爅其实料到了杨不留扯着他是要说这事儿,但他没应声,扣着她脖颈上的指节猛地一动,收紧了一瞬,又缓缓放开。

杨不留安抚似的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其实当时我同殿下只搁了一块挡住洞口的石头,外面的声音我大致都能听得清楚——付统领说的话殿下应该听的,倘若人没事,不必急于一时半刻,倘若有事,殿下岂不是凭白受人诟病……为了一己私情前功尽弃,不值得——”

“值得。”诸允爅轻柔地把唇印在杨不留肩上的血痕,“我的一己私情是你,你要我怎么舍得不去找你?”

杨不留隐隐觉出肩上温热的一触,她顿了顿,想把愈说愈温软的气氛扯回去,“我是帮殿下出谋划策的,不想成为殿下的负担。”

杨不留其实有个她自己不见得明了的习惯——她不喜欢在她不擅长或是难以把控的氛围话题里辗转游离,一旦她难以避免地落进这种境地,她会下意识的跳脱出去,然后再不着痕迹地把话题牵扯到她能把控的领域。

诸允爅顺着她的话说过几次就觉出端倪,但这次他没遂了她的意。

杨不留忍着疼从他怀里挣出来,本打算断了这点儿适可而止的亲密,可一看见诸允爅的眼睛,她竟然什么话都不忍心说了。

杨不留破天荒地在他的目光里躲闪不定,许久才沉下心,略有些心虚地回望过去。

她看得出他眸子里几欲翻涌而出的思绪,然后,她听见他说……

“可我想。”诸允爅两手固着她的肩膀,“我想让你,同我生死相关。”

杨不留没应声。

诸允爅也没想等她的回答,只痴痴地看了她良久,忽然又把人捞在怀里,“你肩背上的伤不得躺,你靠着我,睡一会儿能好受一些。”

杨不留低低地笑了一声,小声嘀咕着说这哪儿睡得着。

可这会儿肃王殿下突然想起了摆谱,虚头巴脑落不到实处的威胁张口就来,杨不留也只好顺着他,权当是闭目养神。

没想到竟当真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

岳无衣踩着公鸡啼晓的时辰大喇喇地跳进屋子里。他顺手捞起被肃王遗弃在门口的折扇,转头往床榻上一瞄,正跟肃王让他安静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没等岳小将军把嘴缝上背过身去,倚得肃王殿下半拉身子没了知觉的杨不留就惊醒着坐了起来,抱歉地替肃王殿下揉了揉肩膀手臂,听他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岳无衣把折扇呈递过去,沉声道,“殿下,北安岭土匪下山,人数甚重来势汹汹,上来直接放了火箭,烧了鄢将军小半个营地。传信时闻家军驻守的山隘口也见敌军整备,估计这会儿已经交上手了。”

肃王敛眉道,“鄢大哥呢?”

“闻家军似乎得到了闻副都统被收押的消息,现在基本就是一盘散沙,鄢将军……处境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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