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三十七章 影绰动人(2 / 2)念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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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珂伸手去夺诸允爅手里的官刀,抢是自然抢不到,只得嚷嚷着让他别吓唬人,见付杭若有所思的脸色转善,方才转头又问,“你方才说,金矿和煤矿?”

李老板紧忙点头,“有时候往宣同府送了金矿,会换些煤……”

诸允爅眉头一拧,“难不成你们冶铁还单要宣同府的煤才成?陈老板的煤矿与你们相去才多远?这不是远水救近火吗?”

李老板沉默了半晌方才蚊子哼哼道,“……不是我们要,是……闻副都统。”

装了半天哑巴的付杭终于忍不住出声,“他要那么多煤作甚么?烧着玩儿吗?!”

温如珂看见付杭那张死人脸上几近崩裂的惊诧表情没忍住乐,但还是先抬手压了压他的火气,“煤矿当然是金矿换来的,闻戡都再流氓,即便是抢,也总要明面上过得去,否则长年累月,奴儿司岂能容忍到如今……”

……虽然如今的奴儿司怕是也容忍不下去了。

不过这话温如珂没说,付杭没往深了想,也没追问。

金吾卫统领沈籍康虽是东海出身,可下面几位副统领却都是少爷兵提拔上来的。付杭算出息,愣是爹不凭娘不靠的拼成了副统领。可金吾卫历来都做的都是未雨绸缪的打算,远忧之患他拎不太清。肃王和温如珂有意隐瞒倒不为别的,只不过是揣了个心眼儿,非要等到千钧一发之际让付杭自己瞧清楚广宁府究竟是如何危机四伏,免得他先有准备,演戏的情绪不对,或是日后回京,再同龙椅上那位说起肃王的诸多揣测,凭空给他添麻烦。

李老板之前八成是一直吊着一口邪气儿,这会儿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秃噜了嘴,伏在地上哆嗦的幅度有些骇人,亏着诸允爅垂眸多瞧了他一眼,这才没让他抽抽得自己咬舌自尽。

温如珂看向那两位一个小心喂药,一个由着李老板咬她胳膊的姑娘,“真情假意”的感慨之词酝酿在胸尚未出口,便见宋铮和杨不留从赶去医堂的几人身侧闪进来。

肃王正琢磨着一副装裱起来的古画是真是假,听见脚步声蓦地回头,目光先寻到杨不留,转而才勉强分了几分关注落到宋铮身上,“那边什么情况?”

宋铮先抬手执礼,从腰间翻出一小个手帕叠成的布包交递过去,“我跟我师妹在那炉子里发现了未燃尽就炸开的火药。应当是有人在炼铁炉的煤料和铁矿石里动过手脚。”

温如珂看着自己那块被宋铮强行霸占又拿来装煤灰的手帕,嘴角一抽,叹了口气方问道,“找人查问了吗?是谁干的?可有动机?”

杨不留微微颔首,“去医堂问过了。负责运送煤料矿石的一直就只有两人,活着的那个叫林行,在这儿做工做了快十年,家中有妻儿老小,不像是会自寻死路——他换下的衣物我也检查过,没有明显的火药味道。死了的那个叫韩轩,现在已经……融在铁水里了,林行说最后添煤料的人是他,但现在也无从对质。”

宋铮附和道,“我跟我师妹的意思是派人回广宁府查探一下韩轩家里的近况,看看有没有什么蓄谋害人的动机……至于现场的情况,这几日断断续续的下雨,想查踪迹,很难。”

温如珂点点头,没说什么。

诸允爅却径直撇舍了幕后真凶,沉默良久,方才追问道,“确认是有人故意蓄谋?”

温如珂反应慢了一瞬,付杭和宋铮更是压根儿不知道肃王这句追问究竟有何含义,唯独杨不留,不经意地提了提箱子,轻声应道,“确认无疑。”

夜深又雨。

此行矿山,众人昼夜奔波实在辛苦,肃王索性一挥手,让人马暂且在此安顿,休养生息,隔日再论去留的问题。

唯一不大方便的是这儿的房间不太够用,做工的倒是挤一挤腾了个大通铺出来,可即便再占上李老板院落里的房间,衙差和金吾卫的人凑一块儿还是紧巴巴的。杨不留一个女流之辈,总不可能跟一群老爷们儿挤着睡,末了李老板金屋藏的那两位熏得香喷喷的美娇娘主动收留了一时彷徨的杨不留,姑且断了肃王想拉着杨不留去他房间休息的念头。

温如珂看着肃王望眼欲穿的眼神气得快跳起来,恨不能一巴掌呼到他后脑勺上去。宋铮拽着这火柴杆儿不走心的劝,“你说你也打不过他,气个什么劲?”

温如珂不依不饶,“那色|狼对我妹图谋不轨!他要是敢乱打我妹的主意,我打折他的腿!”

“色|狼”闻言,回头挑衅地看了温二公子一眼。

肃王殿下其实既没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平日招摇归招摇,可动真格的逾越之举他做不得,也不会做——毕竟骨子里那点儿正人君子该有的规矩时时刻刻拿着小鞭子抽着他。

可惜,他这厢尚且为这丁点儿的邪念牵肠挂肚着,那厢杨不留已然同李老板那两位娇俏的美娇娘聊得热火朝天了。

杨不留其人并不惯于同这些溜光水滑的美艳女子打交道,但却莫名的擅长于讨这些姑娘们的欢心,据她师父所言,八成是跟着杨謇耳濡目染学来的。

杨不留随手写了几贴美容养颜的滋补汤药,把这两位姑娘哄得团团转,又转而替那被咬了一口的姑娘换了药布,细心叮嘱了几句,方才借口着去医堂查看一二,从这满屋子胭脂香粉的浓郁香气里抽身,出来透透气。

她倒是当真去医堂走了一遭,吊儿郎当的小郎中尚未休息,点灯熬油地盯着伤患,但有人疼得叫唤他就想骂人,杨不留这么个外人在,骂还骂不痛快,他索性挥手把人赶走,自己守着这几个要死要活的伤患。

杨不留就在小院环廊里撞见了诸允爅。

他微微蹙着眉,平素挺直的脊背稍微佝偻了些许,脸色泛着点儿病态的白,看到杨不留便故作轻松的笑了一下,却在她审视的眼神底下转瞬溃不成军,哼哼唧唧道,“疼。”

杨不留没多说话,上前捏着他撑在廊柱上的手腕,“是不是送到房间里的晚饭没吃?”

她同他说话时隐约绷着点儿医者的自持,可见肃王殿下眉眼垂搭下来的可怜劲儿,实在是不忍心拿老学究的语气斥责他,只好带人摸到厨房,粗略在厨房扫了一圈儿,轻声问道,“疙瘩汤,吃吗?”

藏躲在夜幕小雨底下捧着一碗热乎乎的羹汤——肃王年幼时曾在寻常百姓家门前见过相似的景象,那日他坐在随母妃去护国寺祈福的车驾中,远远望见捧着比脸还大的汤碗的小童,险些忘了自己也曾经憧憬着那份寻常百姓家可望不可求的烟火香。

他记得他曾跟父皇说过一次,可却不知为何被训斥了一顿,挨罚在谨身殿前跪了半日。

现在想想,大抵是胸无大志之类贬低的说辞——可如今他仍旧祈盼这这样的日子,如果能身临其境最好,最不济,他也盼望着能守得四境安定,让百姓体会洗手安稳做羹汤的闲适。

杨不留不知道肃王殿下在想什么,只是温和地看着他抿唇又笑的模样,晃动的油灯在她脸上映出闪烁的光,那一瞬,影绰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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