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要谋害本官……将军若是不管……若是不管……肃王殿下如何交差!”
岳无衣懒得跟他再废话,睨了他一眼,“赵大人不妨想想,你既然什么都不说,那死与不死,又有甚么区别?”
漆黑的夜空忽而闪过一道光亮,惨白的照在岳无衣的脸上,原本少年意气的面孔,竟陡然闪过一丝狠戾和……看向已死之人的冷漠。
赵谦来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喃喃地说道:“怎么会……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说……难道肃王从一开始就没想让我活着吗……我死了反倒成了一着棋……不行……我不能死……”
岳无衣看着他絮絮叨叨的模样有点儿想笑,撇嘴半天才憋回去,就这么扔下这个眨眼间形容枯槁的胖子,踱到鄢将军派遣的亲兵队伍里蹭酒喝去了。
赵谦来快哭了。
都开始喝酒了,还不把他锁回囚车里——这不是让他在这儿等着被捅刀子吗?
赵谦来哭丧着一张脸叮铃咣当地奔向岳无衣,途经两撮火堆,无故一瞬脑子停滞转不灵。
……总感觉好像……少了什么人?
岳无衣余光瞄着赵谦来一边甩着手铐脚镣一边左摇右摆地跑向他的滑稽姿势,耳畔似乎捉到了远处萧索的林叶声。
一颗豆大的雨点“啪”地一声,正好砸在岳无衣的眉心之间。
夜鸮突然嘶哑地凄鸣。
岳无衣闷了一口酒,总算是活络了被夜里凉风吹得僵滞的筋骨。
“这帮孙子,还真是喜欢挑下雨天动手啊。”
蔽身在林叶中的黑衣人紧紧地盯着被拢在黑袍里的人,他盯着黑袍人轻手轻脚的被塞进囚车落锁,少年郎左右张望了片刻,缓缓叹了口气,遮掩一般抖开黑布拢在囚车之上,遮得严丝合缝,不透光亮。
紧接着,两位看起来只空有一把子力气的两个捕快被少年郎安顿在囚车两旁,少年郎却脚步急切地飞身回到护送押解队伍的亲兵之列,眼神状似无意地瞥着一位身材微微宽态,至始至终低着头拈着干巴烧饼的小兵,他微微侧了侧身子,似乎是故意避开少年郎的视线——挪动的片刻,隐约听见铁链拖拽在地的“当啷”声。
黑衣人抬眼,与潜藏在不远处的另一人对视,指着囚车摇了摇头,又指着火堆旁低头的亲兵,竖起拇指,示意目标。
而后,黑衣人勾起唇角,无声地冷笑,勾起堆在脖子上的面巾,须臾,捏起一支三刃飞镖,树林中竟霎时哗哗作响,由近及远,冒出数十身影。
以三刃飞镖为号,沁着黑光的暗器如蛇般迅捷狠厉地朝着小兵张开毒牙尖利的口,撕咬而上。
岳无衣抽出匕首格挡,两件寒刃利器击撞出冷冽的尖锐声响。
转身,数十黑影鬼魅落地,俯身,迅疾地冲上前去。
岳无衣一把推开一位试图护着他的亲兵,转头怒吼着让他带那个铁链快走,胸口当即被为首的黑衣人踹了一脚,一口腥热卡在了嗓子眼儿——岳无衣略感恶心的把腥热咽回肚子里,拇指抹过溢出丁点儿鲜红的嘴角,狠狠地啐了一口。
黑衣人似乎全然不屑于追着一个将死的窝囊废乱跑。他诡异地弯起眉眼笑了笑,一副惋惜的神情,握紧最利于使力的长刀,径直往岳无衣的命门上招呼过去。
两个捕快大哥抽出官刀,不知如何是好地在为难岳无衣的黑衣人背后迈着碎步,时不时朝前挥上一刀,将将劈到黑衣人的衣角。
岳无衣瞪圆了眼睛,哑着嗓子吼道:“别过来!”
黑衣人几次三番不堪其扰,终于冷哼了一声,头都不回,两支三刃飞镖后甩脱手,眨眼间要了这两只恼人苍蝇的命。
此起彼伏的厮打和惨叫撞碎了岳无衣的耳膜。他厌烦的挖了挖耳朵,原本一直正握的匕首翻腕握紧,刀背贴着小臂,几乎快把皮肉硌出一道深深的凹痕。
岳无衣不知道他拖了这些如污水涌出地面一般的黑衣人多久——他冷着脸,跟为首这条找死的黑蛇纠缠不清,还要分神,碰到一个蒙着脸的便杀一个,飞溅在他身上的腥热和逐渐细密的凉雨混在一起,粘腻而恼人。
少年郎抽空想了想自己方才挨了几刀,又想了想这条黑蛇出招的路数……忽然,刀刃重击铁链的声响自远处如厉风一般朝他劈了过来。
岳无衣瞬时就冒了冷汗。
远处的黑衣人大喊,“大哥!这个是假的!”
黑衣人眼睛闪过一道厉光,迅猛转身,毫不犹疑地朝囚车扑过去。岳无衣本能地去抓他,一时忘了手中短刃不比长刀,只见一道寒光将将掠过他的手臂,疼痛不及,岳无衣竟生生拿手臂的骨头搪着刀,显然是打定主意舍了自己一条胳膊,咬着牙抡起匕首,直冲黑衣人颈侧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身飞雁服仿若从天而降,一脚踢开黑衣人的长刀,半揽住岳无衣的身子,稳立在囚车跟前。
“岳将军,手臂伤势如何?”
岳无衣晃神了一瞬,摇了摇头。黑衣人蜂拥扑来,几只飞雁之影迅速掠过,落在数目仿佛从未减少的一众黑衣人身前。
身后马嘶蹄响,一辆纹饰精致的马车稳稳停下,却从里面探出一个急切得险些一头撞在马屁股上的身影。
岳无衣简直又惊又喜。
“温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