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你文武双全、知恩图报,能把明儿嫁给你这样的好儿郎,我是很满意的。只是,我听说,你们顾府人情复杂、多有矛盾,明儿是我从小猫子那么大的时候就带在身边养的,她虽说知书达礼但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我实在担心她去到顾府给你添麻烦啊!”
她说得很委婉了。直白点就是说顾家那堆叔婶如狼似虎,老太君怕明兰斗不过那一大家子人。
顾廷烨深深作揖:“老太君一片慈爱之心纯然肺腑,令小子感动不已。小子请老太君放心,去年我父亲就已然和几个叔婶分家,如今我家中只有父亲和兄嫂,那些叔婶自有我父亲去对付,乌涂腌臜的事情不会沾染到明兰。另外,陛下隆恩,赐了小子一座新宅,就在宁远侯府后头,两边隔着院墙。如果明兰愿意,可以住到新宅子里,自己关起门来过小日子。”
这话说得王若弗和海朝云两个盛家媳都睁大了眼——自己关起门来过,不用伺候一大家子,这听起来就是神仙日子啊!
老太君却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的。
顾廷烨现在手握重兵,一年到头一半时间都要外出打仗、要么就是营场练兵,家里事情都得明兰一个人应付,哪里可能真的全推给公公?
她转头去看明兰,问:“明儿觉得呢?”
明兰站起来小声道:“全凭尊长做主。”
她在盛家,那老太君、盛纮夫妇和长柏夫妇是她的尊长,若嫁到顾家,那顾偃开和顾廷煜夫妇就是她的尊长。全凭尊长做主,还是不能自己做主。
但这事本就是无解的。
除非双方都是无父无母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否则,人生在世便是有尊长,在世俗礼制中,尊长就是可以做主的,区别只在于遇到的尊长能不能明辨是非,这是件纯粹看命的事。
沈皇后:“他家那几个叔婶我也听说了,确实不是什么明理之人。不过,顾老侯爷还是开明的,当初是他一人顶下所有硬跟两房弟弟分了家,否则,以前的顾家才是真真的一团乱麻。如今二郎他们这一房也算是人口简单,一定不会让明儿难办的。”
但是,她还有没说出的话,那就是这两房虽然已经被分出去,可他们仍旧姓“顾”,顾家军里受过他们祖辈恩惠的人不会管他们顾家里头有什么口角纷争,只看姓“顾”的这几个小辈有没有得到好照料。要想把他们彻底分开,其实是不现实的。
当初荣妃谋逆时之所以要把顾家四房五房的两个女眷诓到宫里,正是因为有这一层考虑。
顾廷烨转身看着明兰,坚定道:“我知道你的担心。我家确实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妥当,我也不敢说你嫁给我就能从此高枕无忧,但就一句话——从此,我不会再让你委屈憋闷!”
明兰低着头:“我我……我自小锦衣玉食,何曾委屈憋闷……”
盛纮抬眼看向顾廷烨。
顾廷烨盯着明兰,认真道:“你一直憋闷,你生出来到现在都在受委屈。你看不惯那些嫡庶的礼节,却不得不遵从;你明明事事优秀,可却处处都要低就。你聪明、你通透,你事事都看得清楚,所以你不敢越雷池一步、处处赔小心,逼着自己做一个无可挑剔的大家闺秀。我看着心疼,我看着难过,我不愿看你再这么委屈地过一辈子。”
此话一出,满堂女眷都愣住了。
除去说嫡庶的那些话,其余所言,何止是明兰一人的苦处?
身为女子,处于这样的时代,被“名声”二字所累,言行举止无一处不得松懈,说话声音大了怕被人说跋扈、和一般的男子多说两句话就是轻佻,长得太美是祸水、长得太丑又遭人耻笑,纵使才学出众也只能挥洒于帷幔内、一旦才名在外就会很快被说成牝鸡司晨,天下男子出人头地的路有那么多,可给女子留下的唯嫁人生子这一条正途。
身为女子,何其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