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凛冽的杀机刮过青石院子的房檐。
叫一蹲伏在此,脖环骷髅佛珠的张玄宗一个翻滚,撞入了下方杂草堆里,刹那,淋着雨水与茅草的外袍,顿显脏污不堪。
“我龙象密宗的隐匿法,可以将气血与真气的波动降至最低,宛若冰棺中尘封的死尸一样,毫无呼吸征兆。”
“隐血内敛法,号称只要入大先天,步入‘金刚无漏之躯’,便能彻底掩藏体内妖血征兆,任是元丹高手也发现不了...”
“这少女是属狗鼻子的不成?”
张玄宗面色难看,心中暗道一声‘坏了’。
此番被猪油蒙了心,在得知季夏与曾经的宋柴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身怀‘缉魔道气’,看着连元丹境都未突破的时候,
来自龙象密宗,只是听闻过当年风波的他,顿时间,心乱了。
要是能将这等大机缘带走,亦或者上交密宗。
届时就算宗主,怕是也会为之震动,到时候密宗妙法,宝器,地位,定是应有尽有。
所以,张玄宗从玄龙白氏安插在黑山城的分舵,得到了消息以后,打定主意,便蛊惑了季寒,想要将‘季夏’绝杀于此。
其实,他话语里说的,倒也没错。
因为根据残篇残卷记载,世上确有‘夺舍重生’、‘借体复苏’等种种玄奇之事,而且确实会抹去曾经躯壳的记忆。
只不过,
这种秘法,随着洞天时代的结束,早就已经失传了不知几百年了。
此番真假参半,倒是短暂将季寒这小子,给唬了住,本以为计划必定会按照他的预想,进行下去,但没料到,却出了两个变数。
一個是季寒到了临门一脚,竟反倒犹豫起来,不信他的言语。
另一个,就是眼前这来自妖魔祖庭,之前从玄清妖君的嫡子古沉天口中,暴露了身份的大雪山继承人,有苏月!
此女乃是货真价实的元丹境修为,堪称妖孽,不容小觑。
再加上一个力战元丹,不落下风的季夏...
暴露之后,自知不敌的张玄宗,倒也果断,使出大力,一扯自己脖颈悬挂着的一串‘骷髅佛珠’,而后指尖抹杀一滴血珠,默念秘咒,随即将其掷出!
时值天色寒冷,雨势稍歇,黑山城中雾气朦胧纵横。
骷髅佛珠单个斗大如拳头,一共九颗,掷出后喷洒出浓浓‘黑血’,仿佛有着极强的腐蚀性。
其中,四颗丢向了有苏月,另外五颗扔向了季夏,而后张玄宗毫不犹豫,抽身便走:
“修我龙象法,苦海难回头!”
“季寒...”
“就算今日我带不走你,他日,也会有别的龙象首座、密师、上人、甚至宗主...将你带入‘龙象密地’!”
“你既挂碍红尘俗世,便是难入我佛门,此人侵占你兄长肉身,借他之躯修行,若不然,武道如何能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便突飞猛进至此?”
“你可莫要被他诓骗,本座这是为了替你除害,才身涉险地!!”
话音越来越远,张玄宗高高跃起,穿行街巷之间,专挑崎岖泥泞的小路,同时气息隐匿到了极致。
有苏月剑锋斩出长虹,连劈四道,将那四颗佛珠斩裂,连带着其中的黑血,也一道泯灭。
然而,一团团漆黑,似乎能影响武道神念的‘怨念诡影’,竟从中窜出,化作鬼脸,扑了上来!
叫有苏月神情一变,止住脚步,认真对待:
“小心,这珠子有可能伤及泥丸宫中‘神念’,甚至影响元丹!”
她话音未落。
季夏已经挡在了季寒身前,眼神平静,拳出如龙,浑身气血沸腾,似‘烘炉’一般,仿佛于这寂静长夜里,显现为了一轮冉冉升起的烈阳,浑身都包裹着炽炎。
他内观大缉魔主像,拳中蕴了‘真气与气血’,浑杂一体,接连出五拳,一一砸穿了五颗‘骷髅佛珠’,叫其中‘诡影’炸开,向他扑来!
但,季夏只是双眸一瞪,如鹰般锐利,便以‘缉魔’之气,将那被从‘生人’身上生生抽调出来的数道怨念之气,直接净化!
看着那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虚幻影子,在季夏‘炽烈如火’般的炙热拳意下,一一焚烧殆尽,寸寸湮灭。
有苏月驻足回头,才发现他不过大先天境,处理这种玄奇手段,竟比之自己,都要轻松颇多,对于季夏的手段,一时有了更为清晰的认知。
“他是谁?”
背着手,看着远走而去的张玄宗,季夏未曾回头,向着一侧的季寒开口问道。
顿时间,季寒便主动将一切‘来龙去脉’,事无巨细的全都讲述了出来。
“原来是之前在黑山,换了一身妖血惹来的祸端...”
“神血教六大支脉之一,龙象密宗么。”
季夏对于神血教的感官极差。
所以,在听到了‘张玄宗’的名头后,眉宇顿时间冷了下去。
“从今天起,你便搬去内城‘谢府’居住。”
“报上你的名字,谢府的下人,自然会将你奉为上宾,与自家主人无异。”
“城中有这种元丹级的外道,而且还对你、对我都心怀叵测,卧榻之侧,岂能容得他人酣睡?”
“我这便去往镇守府、缉魔司,将此獠蛛丝马迹昭告,一旦在这城内寻到他的行踪,定不会叫他安宁!”
如今,黑山城有谢桥、有苏月在,等同天然有了两尊元丹高手。
虽说,他二人都只是第一关‘玉液境’,可天下九成元丹,都止步于此,那张玄宗也不例外。
只要不是炼出了‘龙虎神力’,甚至衍生了‘天人领域’,有了冲刺真人境的资格。
莫说谢桥有苏月了,季夏一人,就有自信与他搏杀一场!
以他的底蕴,就算目前只生出了‘神念’的雏形,算是介乎‘黄庭’与‘逍遥’之间的修为。
可面对下品元丹...
也不会怵!
就算是妖魔统领,不一样抬手镇压?
看着运筹帷幄,似乎一切都尽在执掌的兄长大人。
季寒几次三番,犹豫过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哥,那...”
“那龙象密宗的邪佛,到底说的是对是错?”
他心底还是绕不开这个结。
尤其是,听到季夏说,叫他搬去谢府暂住时,更是如此。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不管我是否有着曾经其他的身份。”
“但有一点,你要知晓。”
拍了下季寒的肩膀,望向他那迷惘的眼神,季夏言辞有力,直入人心:
“那就是,”
“我一直都是季夏。”
“懂么?”
“你现在还是太弱了,等你什么时候修成元丹,甚至证道真人,到时候,告诉你一切,才不算是害你。”
季夏的语气认真。
叫季寒瞳孔一缩。
元丹...甚至真人?
好看得起他!
但看到季夏如此对他寄予厚望。
又想起自己练武的初衷,就是叫他季家能从这外城的泥土巷子里爬出去,叫他兄弟二人,未来能有建树。
一刹那,季寒心中又涌现出了动力。
不就是元丹,甚至真人境吗!
又不是...
不可企及!
这‘龙象密宗’的隐患,是他自己招惹来的,那就要由自己来解除,怎能惹到自家人身上去?
天下,没有这般的道理。
...
此时。
大雨渐歇,天色泛起晨曦。
但黑山外,一场诡异的红雾,却是越发浓稠浓郁。
张玄宗一路马不停蹄,奔走出城,一刻都未耽搁:
“一个修行了‘龙象密法’,且毫无隐患的门人,一个身怀‘缉魔道气’,疑似几十年前那位半妖府尊复苏的年轻人...”
“向上禀告,就算是宗主,都得为之震动一二吧!”
“只是可惜,要是由我一人独揽两份功劳,得到的好处,必然要比通风报信,好上太多!”
“唉...”
这位龙象密宗的首座,发丝被露水打湿,跺脚回头,看着这座西北边荒的土丘大城,哀叹一声。
刚要离去,这时候,诡异的红雾似乎笼罩了整座黑山,天上还投影了一座‘青铜殿堂’,不过一连维持了这几日,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叫他瞥了一眼,不由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