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漆黑的敌人，此时已走到了阿斯维斯面前。就在阿斯维斯惊恐而绝望的目光中，罗修已缓缓抬手，手掌按在阿斯维斯湿漉的额头。

“——此为‘圣渊’之恩慈，此为‘修罗’之怜悯……”

“——汝为迷途之罪衍，我为指路之明灯……”

罗修低声吟咏着，他的眼瞳开始流转深邃的光纹，粲金的胧光也同时在右手中浮现。

“——追随于我吧……”

“——皈依‘圣渊’，奉我为主……”

“……”

就在罗修的低声吟咏中，阿斯维斯的眼神开始逐渐涣散了，他脸上的狰狞表情也在逐步消退，转而变得平和、甚至有些痴愣。

阿斯维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此时正涌入他的脑海中、直直穿破了灵魂的障壁，侵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他的意志正逐渐昏沉、走向消亡。而有另一种东西在取代着它，在替代他的人格、引导他的欲望，从而彻底剥夺他的自我。

“不……不……”阿斯维斯害怕了，他对自己灵魂的异常感受到极深的恐惧。

但阿斯维斯并无法改变这些，他只能在痛苦与绝望中感受到“死亡”的逼近，他原本的自我与人格正走向不可避免的衰亡，同时从那灵魂的尸体中、又再生出了新的自我与人格。

“不……”阿斯维斯最后微弱地吐出拒绝的单词，他独有的一只眼睛的瞳孔便彻底涣散了。

直到他再度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敌人”的时候。

他内心仇恨的火焰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对面前之人的无限尊崇感，以及对陌生又熟悉的、对名为“圣渊”之物的强烈追求。

“圣渊……”

阿斯维斯呢喃着，他眼瞳中流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深紫光芒，这光芒转瞬便泯灭不见。

“你是我新的使徒，阿斯维斯。”

在阿斯维斯的状态面板中、出现了“癫狂虔信者（稳定，永久）”这一特定词条之后，罗修的手于是离开了阿斯维斯的额头，并以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对他说道。

“我是……圣渊……使徒……”

阿斯维斯依然呢喃着，但他脸上那痴愣的表情也逐渐退去了，转而浮现出与年龄相仿的平静，眼瞳中也已回归了那份深邃。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戴着黑纹傀面的罗修，缓缓说道：

“您便是‘圣渊’之主，是我……新的‘尊主’……”

阿斯维斯挣扎着站起身，强忍着断臂处的剧痛，向罗修匍匐跪拜了下去。

“你听好了，阿斯维斯。”

感受着身后黑雾之中不断鼓荡的气息，“王座骑士”佛罗萨似乎就快冲破虚妄幻境的封锁，罗修于是向阿斯维斯简短地命令道：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圣渊’的影子，阿斯维斯。”

“你依然留在这里，留在‘死亡秘祈者’中，做我的眼睛。另外，你之前向【至高】的边庭宣誓效忠，无需终止这份效忠，我同样需要你监视那边的动静。”

“你听清楚了吗，阿斯维斯？”

“……”

“我明白了，尊主。”

阿斯维斯再次匍匐在地，向罗修俯首说道，“我会留在‘死亡秘祈者’，也会保持对‘边庭’的效忠……一切都遵照您的意志，但我真正尊崇、真正忠诚的，便只有‘圣渊’，只有您……”

“很好。”罗修点了点头。

“那么，我期待你向我展现这份忠诚。”

说完，罗修的身影便向后隐去，很快便在阿斯维斯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阿斯维斯依然匍匐着，他有些发愣地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黑暗，仿佛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而就在他的面前，那原本弥漫着的黑雾，也在下一刻发生了极强烈的震荡。那充斥着死亡灵性的雾气消散了，“王座骑士”佛罗萨终于再一次显现身形，只是他此时的状态显得颇为狼狈。

之前在那片“虚妄”领域的时候，他和他的“灵身”、终于在同那位“神灵”的激战中占据上风，他们原本很快就能击倒那尊神灵，从那虚妄的领域中脱困出来。

但那“神灵”竟在下一瞬间消失了，而整片领域也同时消散，佛罗萨又回到了熟悉的现实环境中。

回到现实的一瞬，佛罗萨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看看墙角的“死亡主祭”阿斯维斯、他是否还活着。

此时的阿斯维斯正跪在地上，口吐鲜血。而除了断臂的失血已积满墙缝、苍白且涂满了鲜血的脸庞上毫无生气、身上多处致命伤已开始恶化了之外，阿斯维斯似乎并没有什么危及生命的大碍。

“……呲。”佛罗萨的面甲之下、吐出了轻蔑的声音。他随手从怀中取出一瓶治疗药剂，走到阿斯维斯面前拧开药剂瓶的塞盖，将瓶中药水尽数倾倒在阿斯维斯的头顶。

精纯的治疗药剂治疗着伤势，让阿斯维斯身上的创伤开始飞快地愈合了。而当看见阿斯维斯的状态恢复了一些后，佛罗萨才冷冷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招惹了什么人，竟让能够契约‘神灵’的超凡者这样追杀你。”

“阿斯维斯，那或许是和你一样信奉‘死亡’的【失落】信徒。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

阿斯维斯低着头，佛罗萨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声音低沉而又虚弱地说道：

“……我不知道，佛罗萨大人。”

“既然是同修‘死亡’之道的同袍，那可能是为‘死之告者’格瑞恩复仇而来。但是，你知道的，我泄露给你们关于格瑞恩藏身之处的情报，便只有你们‘边庭’的人知道。”

“你在怀疑我们？”佛罗萨的语气瞬间变了，他举起手中巨斧，斧刃已架在阿斯维斯的脖颈，“可别忘了，没有莪们‘边庭’的庇护，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

“谁知道呢……咳咳……”阿斯维斯猛地咳嗽了两声，他虚弱而低沉的声音接着说道，“我只是在陈述可能的事实。”

“……”佛罗萨沉默了，他冷静下来一想，竟发觉阿斯维斯说的“事实”、还的确真有着万分之一的可能。

如果不是“边庭”自己的人泄露了这份消息，那阿斯维斯藏身处的情报，应该并不会泄露到其它地方去。

而除了为“死之告者”格瑞恩复仇，也不应有能契约“死亡”神灵的【失落】信徒杀上阿斯维斯的门……佛罗萨脑海中想着这些，他于是缓缓放下手中巨斧，对阿斯维斯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亲手揪出我们内部的叛徒。”

“但是现在，阿斯维斯。因为这次事件，我们需要重新评估，是否需要继续为你提供庇护。”

“你最好尽快准备好我们需要的东西，阿斯维斯。尽快给我们‘死亡秘祈者’的据点分布图，我们还能认可、你是我们忠实的盟友。”

“是，是……佛罗萨大人。”

阿斯维斯点点头，并没有迟疑地对佛罗萨说道：

“我早就准备好了，佛罗萨大人。地图就在最深处的房间，你可以随时带走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