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裹在中间的汝州军阵脚踉跄,哄闹声渐起。如果不是有其他部队监管,估计要像神策军、吐蕃人那样“未战而自溃”。
“杀杀杀!!!”李军抵达百步外,纷纷破口大骂鼓噪之。前排既有云裳羽衣的华丽中军,还有披发、髡顶、索辫的蛮子,光头刺青的恶人,一个个呲牙咧嘴,狰狞不已。
“走!”在圣人的授意下,论吉琼、阿史那洛雪将皇甫麟等数百治愈的汴军俘虏光着膀子押到阵前现场释放。
“什么长剑夺命龙,就这?被俺们吊起来的废物。”
“滚吧,回去好生修炼战技,下次可不要再让老子放你一次。”
“真是瞎了眼,当初被你们这群猪狗吓住。”
洪亮的骂声中,两颊发烫的皇甫麟等人狼狈奔向己阵,边跑边喊道:“不要射箭,别,自己人,我是长剑军左厢第三都列校夏丘。”
“俺是落雁都朱熙。”
“厅子马直十将戴思远。”
“…”
但事情显然过于突猝,汴军谁也没想到皇甫麟、夏丘、戴思远这帮人还活着——朱圣都已经按阵亡处理,给他们家发了抚恤,现在“亡者”回魂,尴不尴尬。而且被这么凌辱的放归,还都是精锐部队的成员,本就不高的士气被这么一打击…顿时面面相觑,吵吵嚷嚷。
完蛋了!王彦章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天后,罪臣应该要辜负委任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哒哒哒。”一发狠,王彦章神色变得坚毅决绝,催马当先,带着羽林军向敌人接近。
死就死!他陷阵数十次,难道还贪生吗。独独遗憾不能再见天后一面,痛哉!鼻子一酸,眼泪都流下来了。再想到万一朱温败亡,命途多舛的天后要复遭大难,就比杀了他还难受。
鼓声再响,在王彦章的表率下,仿佛狂风中秋叶的大阵“迟疑”着继续前行。
七十步,双方抄起箭弩对射。划过天空的“蝗虫”坠入大地,立时炸出一片吃痛声,苍翠欲滴的地面长满黑毛。
四十步,杀伤力倍增的箭雨铺面而来,汴军阵列摇晃。
“走了走了!”
“羽林军被击溃了?”
“什么?王彦章已被贼军斩首?”
“乱啦乱啦,河阳兵想跑。都虞侯?都虞侯在哪?你快说句话呀,管一管啊。”
“畜生啊!”游弋在右翼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张仙恨恨地一拍马背,儿郎们都不肯死战么?
“杀!”二十步,李军加快步伐,手持陌刀、骨朵、狼牙棒、斧头的“锋”顶着密集的箭雨嗷嗷叫着冲上来,见人就砍。
“啊,好痛。”
“好贼子,跟你拼辣!”
啊哒哒哒哒哒,逼近十步,双方前沿纷纷顿步,守地击槊。丛枪互捅,甫一照面,就是血肉横飞。
“唉哟…不要捅我,挞伐你的老母…”
“噗,俺的头。”
“让羽林军打吧,他们是禁军,我们走。”
“走!我们州县外兵,没受朱温好处,也不欠他什么。”
“唉,干脆降了李皇帝算球。”
“转身者死!”军官们和羽林军跑来跑去,将贼眉鼠眼的士卒抓住,耳光乱抽。敢肢体反抗、还嘴的,没二话,当场格杀。
“不要乱!”王彦章也顾不得陷阵了,拨马折身本阵。
李军第一波冲阵,汴人摇摇欲坠。羽林军两侧的汝军被打出恐怖的弯凹,其表现还不如金城吐蕃人。
高台上,迎着刺目阳光观战的圣人淡淡出声:“汴人的气散了。”
犹记得潼关之战,朱逆征调的各州兵前赴后继,咄咄逼人,根本不需要鞭策。这才两年,心志就堕落萎靡到了这步田地;不知朱温的主力部队又是什么情景。“汴梁禁军”是朱温一手打造的,其威望和利益同盟足以支持他失利个七八次,暂时可能不会出现离谱事故,乱七八糟的外军就难说了。
窝囊一些的如汝州军,消极敷衍作战。
强硬点的如义成军,因为嫉妒控鹤军的待遇,愤而作乱向开封挺进。
如果朱某人持续这么吃瘪下去,哪天圣人收到他死于乱军之中的消息也不会意外。
被下克上,才是时代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