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57章 盐务(1 / 2)控制变量法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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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艺找到丈夫的时候,王从训正在接受包扎。

从后背到前胸,左臂到右手,纵横交错的伤痕犹如一张网。

十五从军行,从一个成德防秋兵混到现在,其间代价和滋味,只有小王自己清楚。

看着几无完肤的丈夫,楚艺湿了眼眶。圣人正一边抚摸着小王结实的肌肉一边骂骂咧咧地清理伤口上药。不是装样子,认真的。他恨死了武夫,却又爱死了小王。这是唯一一个被他赋予百分之九十信任的武夫,也是截止目前唯一一個被他亲手基本改造成功的贼胚。

小王的案例,使他相信部分贱种是可以浪子回头的。

“杀材!以后不许轻贱性命。”圣人气恼地打了一下小王的屁股,神色凶厉道。

“且宽心,臣有数。”王从训点了点头,敷衍地应道。

“交给你了。”对楚艺安慰了几句,李某匆匆离开。

他忙得很,每天早上一睁眼就得为集结在京畿附近乱七八糟的各路部队会不会突然有人造反焦虑。前两天,对岸的忠武军不就在闹腾。光是听到的动静就吓死人,让圣人十分惊慌,连夜召集大臣一起反省,看看有没有亏待自家兵马。神经之紧绷,晚上对着美女都心不在焉地提不起劲,让朱邪吾思对他很不满,怀疑丈夫被三仙两月一洛吸干。

但这只是最基础的抗压。

圣人想的事在其它。

十二月初五,朱温焚毁连营,大举东走。从宝鼎城到桑泉县,从猗氏到虞乡,到处都是黑压压的汴贼,车马把道路塞得满满当当。朱温把求而不得的邪火发泄,将俘虏的王师伤员肢解,连带斩获运到首阳山下筑山立碑。

还纵兵洗城,释放军怨,一路杀略鸡犬无遗类。又派萧颢刨地皮,杀盐官。不荡平河中府就会便宜李逆,泥腿子还会跟着李逆与他作对。朱温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至于这样做会不会失去民心——不是自己的民,为什么在乎?

河中府变为白地已是既成。

此刻,圣人在算好处。

以刘训、陶建钊、陈熊为首的河中残军应是不会对朱温有丝毫希冀了。那么,在王珂这个他们愿意效忠的纽带还活着的情况下,又经战争考验了一波立场,剔除了其中的朝秦暮楚者,河中剩下的武士,可堪驱使。

圣人计划把这部分人马整顿一下。

团练、州兵解散,还愿意当兵的或补充到外军九校,或编为蒲、潼、武三关津渡戍兵。

衙军,河中衙军近五十年只造过三次反。一次是驱逐李都,一次是常行儒杀王重荣,一次是前俩月的欲劫王珂作为投名状,好在这部分蠢货已被朱温用光了。

想了想,他决定让刘训、陶建钊、陈熊遴选两千人,入朝加入侍卫亲军马步诸都。

余众就留给虫儿吧。

虽说相对乖一点,毕竟没那么可靠,全收到中央太危险,圣人也没有朱温、杨行密、李存勖这些人的大心脏,叛军转手就能做亲兵。

后世武勇都作乱,钱老太爷不相信任何本道军队,害怕他们和武勇都合流,乃质子仇敌杨行密,请吴国帮忙平叛。吴人到来后嘲笑他,钱鏐的愤怒回答直摘时代:“军中叛乱,何方无之!”

武夫造反,哪里没有?

难绷。

除了军事调整,另一要务就是盐池。

水经注:自武帝元狩四年,桑弘羊兴盐铁,天下盐官凡二十八郡,河东安邑为首。

唐书食货志:诸道盐池十八,井六百四,惟安邑池五,总谓两池,皆隶盐铁以榷之。

一直是中央财政的支柱。

巢乱后为重荣所专,每年进贡一部分,朝廷强行收复,战败。田令孜被诸镇定为战犯,还闹出了废帝风波,利益之大,足以改守君臣之道。

圣人也好奇到底润到什么地步,问太尉。

答:准绢而言,岁税不下三十万匹。

这还单单只是课税下限。

按官府自产自销的模式来算收入,后世北宋真宗至仁宗期间,两盐池的年产量在7000万—8000万斤的区间,晚唐这会战乱频繁,产量不行,加上武夫理政,质量也不行——就说王重荣,辟如光启年那次造反,王某突然下令:年前必须完产多少,他要打仗,产不出来盐官全部死。你还敢慢工出细活不成?所以经常是泥沙俱下,竞争力不行。毕竟天下盐池18座,又不是离了你王家盐大伙就只能淡食。故,从产量和质量上,专卖获利当不如宋。

但不会悬差太多。这方面细节,圣人也问过太尉,据其奏:及刘晏更盐法——天下之赋,盐居其半,皇室、将士、百官禄俸皆仰给焉。

很吓人了。代宗时期,中央财政维持在1200万缗的常数,而盐利占一半。盐利增幅从刘晏执政初期的40万缗飙升到恐怖的600万缗。而河中盐院的销售份额则占了该值也就是全国盐利的四分之一,国家总收入的八分之一——近170万缗。

圣人心一颤。

还惦记那逼青苗钱和藩镇的春节红包干毛?

有这收入,何惧武夫造反?

但代价是盐价从天宝年的每斗10钱涨到第五琦的110钱,再到刘晏以“备边军春衣”为由下令加至200钱,再到扬州节度使陈少游认为南方人有钱,奏请加吴盐至骇人听闻的每斗370钱,于是南方出现大范围淡食。盐官、亭户开始大规模走私,民间黑帮丛生,男女武装贩盐。达到了——“巡捕之卒,遍于州县。”的夸张程度。武夫都不打仗了,整日忙活的事就是和盐贩子斗智斗勇,围剿盐帮。

田兴率魏博归顺,衙军第一个要求就是不在六州执行盐法。吾为百姓谋福利,魏人不吃高价盐!

许之。但穆宗脸上过不去,想调整,户部侍郎张平叔觉得可以,结果被韩愈等人当面叱问,后遂无议盐者,盐法也益密。

到宣宗那会,画风就成这样了——“以壕篱者,盐池之堤禁,有盗坏与鬻鹻死,盐盗持弓矢者皆死。”翻盐区围墙,死。偷盗、毁坏卤水,死。

带着武器出现在盐区附近也属于隐藏罪犯,只要在你身上搜到盐,就地处死。

针对内鬼盐贩和黑帮,则派便衣和特务——“迹其居处,保、社按罪。鬻五石,市二石,亭户盗粜二石,皆死。”一个村只要查到一个盐匪,全村连坐。内鬼走私超过两石,灭门!

“唉,我不是盐神。”圣人叹了口气。

盐利固然诱人,但搞成这副德行也没意思。在太尉那了解清楚这些事,他对第五琦、刘晏、韩愈这些人的印象也瞬间恶劣。两块钱的一包盐卖你六七十…刘晏之辈理财有功,但其漠视、冷血、残酷对待世俗,不是个人。再苦一苦百姓,也不是这么个苦法。而宣宗老儿在这个基础上变本加厉,可能跟他妈是个婊子有关系。

后续盐法还需从长计议。但价格必须降,至少对半。另外,穷得发慌的李克用难免觊觎,汴州的河中行营招讨使张存敬也快到了,得从速接管。

士卒好办,可哪个大将合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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