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88章 黄花堆积(1 / 2)控制变量法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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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屯驻代北前线的河东军士翘首以盼财货。李克用财富不足,无力打赏。由是人怨沸腾,鼓噪纷纷,谋作乱。幽州李匡威、阴山都督赫连鐸得报,将兵八万寇云州,欲置克用于死地。

这个关头,克用也不敢强行驱使,于是行险棋,携李嗣源、安思福、安庆顺、黑熊子、耶律古鲁等数十骁锐牙将密出马邑,潜伏在必经之路——黄花堆里。及夜,克用等暴起发难,一番格斗,生擒300吐谷浑斥候!数万幽、云兵瞠目结舌。

李克用以一夫之勇镇压了武夫闹事的苗头,随后率军出城野战,三战三捷。恰好幽州兵跋涉远征,也缺粮,遂烧寨而遁。河东军嗷嗷而叫,一窝蜂钻进营地灭火,开宝箱。骑卒则跟在屁股后面,一路拾取幽州兵扔掉的牲畜、干粮、钱币、衣服、妓女;克用不能止。

也正是这一天,进奏官郭崇韬返太原,带回了圣人慷慨拨付的30万石粮,随即匆匆北上,找李克用报喜。十八日,郭崇韬在雁门关遇到正在班师的鸦王。

关城里,文武列席,飞觥献斝。数十军汉踞案吃喝,手舞足蹈,搞得宴饮乌烟瘴气。

“惜未得手,走了赫连铎!”

“幽州贼屡次进犯,拿俺们当草谷打,早晚杀进范阳城,屠了十万燕兵。”

“军中啖尸为食,久之怕是大疫,何不南渡大河,找汴人就食?”

“就是。全忠兼复中原,富庶甲绝诸镇,不如去抢他!”

“……”

在座都是太原霸府的核心骨干。

智囊盖寓。在大同军拥着李克用造反的发家老将薛铁山、沙陀兵马使程怀信、铁林军使周德威等,以及王行审、巴藏、马溉、傅瑶、拓跋子琳等家将——李国昌主振武军时,他们还是府中的各种骑奴、剑奴、马奴。外加诸义儿,受到欣赏的十几个年轻牙将。几十人聚在一起,说到各种事,嬉笑怒骂,情绪亢奋。

“听闻汴人攻徐州,数万战士夹寨围城,赏赐充足,一日三食,故意志坚韧。”几杯黄汤下肚,李克用醉态初显:“全忠吾儿,当真飞天了。”

“当初在封禅寺,就该席上乱刀斩了这厮。”

“段文楚杀得,全忠亦杀得,可恨先帝那個傻子圣人,马球打昏了头,竟包庇这狗贼。”

“如今说这些有甚鸟用!这狗奴大手一挥就是十万熊罴雄兵,楚项王也招架不住。”

“休长汴贼的威风!兵多就能成事,问鼎者合该巢、儒、骈、宗权。”

众人七言八语,越说声浪越小。到最后,都垂头丧气。河东的兵,现在时不时就得烹饪敌尸饱腹——刚结束的黄花堆之战,幽、云两镇死伤的三万余士卒已经被制成了新鲜的肉脯。而汴人一日三餐,顿顿管饱,赏赐还他妈充足。这怎么打?

旁边的周德威叹息一声。想说些什么,忍住了——霸府文武不止一次劝谏,要招抚流民,要爱护生产,少跟周边邻镇争勇斗狠,不要随意用兵。李克用觉得很对,是该这样。但心里一不痛快,就是干。反正在他看来,最坏不过放弃河东,回阴山放羊,抢契丹人的地盘。

“大王……”喧哗声中,一老仆走到李克用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克用眉头一挑,道:“都收敛些,进奏官回来了。”

众人稍稍坐直。

进奏官郭崇韬很快被领了进来,看到杯盘狼藉,军汉粗鲁吃喝的厅堂,心中暗叹。看到喝得满脸通红,说话都已经不利索的李克用,顿时大不高兴。

什么时候了,还在酗酒!

回头得找夫人说说,让夫人管教一番。

“辛苦。”瞥见郭崇韬一路辗转奔波的疲倦样,李克用有些感动,立刻吩咐侍者去端饭菜。

还是文人好使!

“现在不是用餐的时候。”郭崇韬擦了擦额头汗水,急切道:“粮食借到了,还请大王从速告知诸军,以安人心。”

入关途中,他在城外见到了许多口大锅,下面堆着柴火,烧水正沸。还有几处寨子,军士们光着膀子,拔刀分割一具具敌军遗骸。有的幽、云兵还没死,也如猪羊般被拖到石板上。直割得惨叫震天,满地血红,宛如屠宰场。更有一队队军人排着队,欢呼雀跃的等待领取。

这样持续下去,可怎么得了。

在场诸将都颇为怪哉,朝廷前年才要讨河东问罪,固然贤妃联姻,但三十万石可不是小数。

“自是不愿,乃是圣人一再坚持。”郭崇韬说道。

李克用又惊又喜。

他派了很多路借买粮使者。成德不愿得罪,但也不想资敌,打发了三万石。河中竭力借了二十万石。魏博最不给面子,牙军们装作盗贼,直接杀了使团,抢了原本用于到魏博买米的牲畜。待腾出手来,还得征讨。其他使者都没消息。

没想到女婿慷慨相助,出手就是三十万石。这姑娘,真是嫁对了!

很好,贤婿颇有豪杰侠士之风。

李克用心中大定。这个冬天不用愁了,剩下的几个月只要休兵,等到来年夏收,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惊的是,这年头粮比金银贵,圣人怕是有事需要帮忙。

“朱贼表张全义兼河阳军,葛从周兼兖海节度使,胡真兼滑濮曹州节度使,赵昶领忠武军。上不许。朱贼不悦,以为圣人猜忌之故,扬言俟平时溥,入朝请罪,除君侧之恶。”郭崇韬察言观色,补充详情。

李克用闻言大怒。他一直试图控制脾气,但很显然这次又失败了:“全忠吾儿,罪在不赦,我早就要——”

“咳咳。”盖寓好像感冒了,咳嗽几下。

李克用收住骂,道:“上兵微将寡,不过五万之众——”

“下官回来前,贤妃赐宴我进奏院诸官于建极院,言圣人决意拒全忠之请。”郭崇韬又说道。

盖寓听了,其实觉得不是福音。汴人势强,圣人拒绝全忠。晋若复炽,肯定也会想方设法限制大王。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今时不同往日。贤妃已经有孕,一旦生个儿子,只要不是太差,立为皇太子是大概率的事。而司徒,自可入朝,拜大司马大将军,或录尚书事,一如前代。

阴阳不顺,犹资燮理之功。宇宙将倾,须假扶持之力;这个道理圣人不会不懂。届时于司徒而言,河东要不要都行。只要大军在手,权势不失,窝在哪不重要。

总之,圣人既然敢拒绝全忠,那就要做好汴师入长安的准备,也就没法像以前那样反复横跳,必须亮明立场:不错,我就是向着河东。

郭崇韬接下来的汇报确实也映证了盖寓的猜想。

“上欲与河东、河中、襄阳三家联兵,从西面遏制朱全忠。俟有战机,就一起讨伐朱全忠。”

哄,厅堂内的嘈杂声瞬间消失。

李克用酒醒大半。假的吧,还有这种好事?

先帝在时,他接连七次上表请讨全忠。今上即位后,也两次问过,但都无果。朝廷贪图全忠的财货,慑于全忠兵威,不敢。

现在看来,女婿已经意识到了全忠可怕的威胁——带着五百兵上任宣武,十年不到便横扫中原。按这个趋势下去,再给他十年,不,五年!谁还是其敌手?

李克用自问,已经称不上全忠的对手了。能较量一二,但余生想翻身,不可能。除非天命加身,有个好儿子,逆天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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