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先生们出去查账。
客栈后院,凉亭里,寒雪和林三拿着毛笔,蘸水在竹片上练字。林三每写一个笔画,都要看一眼用来比照的字,态度极其认真、虔诚。
钱响和另外几个壮妇一边做针线,一边闲聊。
凉亭外,林庄庄瘫在躺椅里,脸上盖着一块布,仿佛已经告别人世间。
林三练完五个字,心满意足地直起腰,就看到这惊悚的一幕。
她吓一跳,问钱响:“夫人这是怎么了?”
钱响比她还纳闷,她小声说:“晌饭前就怪怪的,一觉醒来就更奇怪了。”
又反问林三:“你们早上出去,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啊,早上啊?
想到那格外有味道的臭豆腐,林三忍不住反胃,她摇头:“没什么大事。”
再想到,夫人现在是双身子,可早上没吃饭,中午吃的也不多,她忍不住担心,就算是身体不舒服,也不能不吃饭啊!一张嘴吃饭,两个人用,不吃饭,怎么经得住?
越想心里越不得劲,林三特意跑了一趟后厨,要了几个酸酸甜甜好入口的菜,给林庄庄当零嘴儿。
等她端着菜回来,林庄庄脸上的布已经拿掉,但她还是瘫在椅子里,一副半死不活、神游天外的模样。
“夫人。”
林三一脸担忧地看着林庄庄:“吃点儿东西吧。”
看林庄庄没反应,又低声补充一句:“为了孩子。”
“嗯?”
林庄庄脑子还有些迷糊,没跟上林三的思路,她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吃东西是吧?
肚子确实挺饿的。
拿起筷子,林庄庄挑挑拣拣,吃了个半饱,而后,软软倒在躺椅里,脑袋一歪,继续神游。
林三看得心疼。
她在想,夫人的心事,是不是和肚子里的孩子有关系?
他们村以前有个小媳妇,男人死了三个月,才查出来怀孕。结果,人人都说,那寡妇肚子里的,是外面男人的野种。
那寡妇几番辩解,无人在意。
忍着村里的风言风语,硬是把孩子生下来,可最后,还是没能承受住,一根草绳挂在房梁上,了结了自己。
那孩子后来被她娘家养大,长大了和她男人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旁人见到了,也就轻飘飘一句:原来真是她男人的孩子啊?你说,好端端的,她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夫人。”
林三纠结许久,还是觉得自己该提醒一下林庄庄,她不是那种小村里人人可欺的弱女子:“我没来林家的时候,就特别佩服您!”
“嗯?”
林庄庄歪头,看着林三,眼中满是疑惑。
“大爷刚死的时候,您怀着大少爷,又肩负着两家的生意,面对一群豺狼虎豹,硬是一个人扛了过来。后来,挺着临产的肚子嫁给二爷,天下人都骂您,但您一点儿也不畏惧。我当时还没进林家呢,就觉得,您和别的女子不一样!”
“我第二次知道您的消息,是三爷刚走不久,您又嫁给了四爷,还怀上现在的林昭仪,世人的辱骂恨不得将您淹没,您也没被击垮,反而越过越好。”
“在世间女子被重重束缚的时候,我觉得,夫人您就像是一柄利剑,能刺破那黑布隆冬的天,让我知道,女子也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女子也有不一样的活法!女子,也可以不畏惧世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