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本来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听到脚步声,这才发现,太子殿下就在他的眼前。
连忙挣扎着想坐起来,无奈,才刚刚用力,胸腔之中就好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殿下,殿下我……”
“裴令,不必起来了,前方有我们照应,你就只管安心养病好了。”
李贤这番话说的,就好像现在躺在床上的裴炎倒变成了太子,而太子本尊呢?
竟变成了扛枪打仗的。
裴炎顿时心中一惊:“殿下,这可不成,圣人将如此重任交与微臣,就是要让微臣保护殿下的。”
“微臣自知无用,可怎能让太子殿下替微臣操心?”
况且,这个趋势也不太对啊。
李贤是个什么人,在长安,裴炎已经充分领教过了,他的那些手段,那些心机,裴炎是拍马都赶不上。
现在却说,让他裴炎休养,而太子要冲锋在前,这件事,是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今天若是应了太子,明日说不定回到长安,李贤就会拿自己开刀,到时候,一個护驾不力的大罪名拍下来。
这谁扛得住?
“契苾将军,再过两日,我的身体也就能恢复了,将军可一定要看好太子,不要让殿下冲到战场上!”
“殿下乃我大唐储君,且不可受伤啊!”
即便是突遭高原反应袭击,但裴炎的头脑还是一等一的清醒,反手一推,就把责任都推到了契苾何力的身上。
契苾何力微微一笑,他这样的老将,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裴炎的这点小小伎俩,怎能逃过他的眼睛?
“裴舍人放心,老夫一定不会让殿下有一丝一毫的伤损。”
“裴令,你就放心吧,你不康复,我也不会到战场上去,我还要借着你的一支妙笔,把我在鄯州战场上的英姿都写好,送回朝廷呢!”
哈……
哈哈……
还等着我呢?
裴炎简直是欲哭无泪。
你当裴舍人躺在这里好像一条咸鱼是为了什么?
还没到高海拔,他就已经被高原反应所困扰这件事,当然也是真的。
但你若是问,他的这种病情,真的有那么严重吗?需要卧床?那当然也不是真的。
一半都是装的。
按照裴炎的计划,来到四州战场,他不过是被逼无奈,完全没有一点真心。
而天后呢?
这一次也体恤他,根本没有意图让他把前线的战况都及时汇报。
原本裴炎以为,只需要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足够了,却没想到,送走了天后,又迎来了太子。
他也是小看太子了。
他也不想想,本该和战场毫无关联的一个人,他怎么会突然被强行拉过来呢?
那当然是有原因的了!
李贤带上裴炎,不只是为了给自己解闷,也是在给武媚娘展示一个明确的信号。
我把你的眼线可带上了,将来,他传回去的消息可都是真的,你可要小心的记牢。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虽然李贤摆出了任君采撷的架势,可裴炎却不上勾了。
该写的,他也不写,该干的,他也不干。
这一路上,竟然一封信都没有给天后发过去!
这还得了?
面对李贤的再次提点,裴炎也是困难的紧。
虽然心里不愿意,可这面子上装的还挺好的,至少,他现在躺在床上,李贤总不能把秃笔塞到他的手里,硬要他写吧!
这就是病遁啊!
老前辈们经常使用的,裴炎现在也是趁着身体不佳,拿来化用。
裴炎的那点小心思,李贤又怎会看不出?
不过是看着他表演而已。
不要忘记,裴令的另一大功用,就是提供笑料,李贤还指望着他给他解闷呢!
可不能一杆子就把他彻底打废了。
要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才是正经的驭人之道。
即便扛过了这第一波,裴炎心中的忧虑也并没有减少半分。
这太子殿下看起来是铆足了精神打算在四州战场上搞事的,虽然裴炎根本就想不明白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但这种迹象已经很明显了。
身为太子,李贤不可能看不出他此行的目的,不过就是个挂个名头嘛。他明明有各种偷懒的理由,只要安安生生的呆在城里,或是坐在军帐里,就足可以应付天皇的差遣。
难道,诸位老将还真的敢让他丢命不成?
可他偏不。
看他每天还剑履戎装的,一副即将登上战场的大将军模样,裴炎实在是担心,这口黑锅过不了多久就要飞到他的头上。
太子殿下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差池……
太子殿下若是真的折在了战场上……
他裴炎还能好的了吗?
“大唐太子何在?”
“大唐太子何在?”
正当李贤盘算着去吐蕃老巢的妙计的时候,突然从城楼方向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那声音,洪亮无比。
那声音,气壮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