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的身侧,离得稍近些的村民,不少瞧清楚情形的,已回过头呕吐不已。
他的身后,还剩了一两百人的队伍,此时鸦雀无声。他们面色惨白,身形瘦弱,三三两两搀扶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满是惶恐不安,茫然地看着他们的头领。
“你疯了,你把他们都……杀了!”
驰蘅指尖发颤,一股恶心感由心底疯狂地涌了出来又被他生生咽下。他难以置信地看了过去,那堆人头里赫然躺着前日并肩作战的大胡子。大胡子怒睁的眼中凝着不甘,嘴角血渍凝结成血晶。脖子上的断口是被人生生斩断的,喷溅的飞血还凝在脸上。
还有那个缺了一只眼睛的男人的头颅,该是个幕僚,也颇有地位,该是他们的二当家独眼。
“疯了,他妈的都是疯子!”
驰蘅咒骂了一句,惨白着脸转向黎戎。
高墙之上,黎戎肩头覆着薄雪,目光落在常山满是污血的衣袍上,长久不言。
雪粒簌簌,已然在他睫毛间凝成细小冰晶,瞧不清眸中情绪。
常山俯身叩首,嘶哑的声音再次重复:“将军,常山携兄弟前来请罪!”
那悲怆的声音,砸在众人心头,如重锤直击,令人心颤。
常山空洞着眼睛,喃喃地道:“我等.叛出营地,便知总会有这样一日。今日,常山已肃清门户,不求将军原谅则个,但求将军放这些人归家去。他们只是村民。无端被抓,跟着我等兄弟做些杂事罢了”
常山说着,颤抖着手拿出一张染了血的白色布,置于身前:“罪下还有张陈情状呈与将军。罪下无能,受制于人,受困于心,罚之于民,恶贯满盈。实无颜于世。万望将军保重,只当不曾识得罪下。”
话尽于此,他腰间的扁担“砰”的一下落在地上。
背着的头颅滚了他周身满地。
他费了些力气,将手覆盖在刀刃之上,尝试了两次才将腰间已被血凝固住的佩剑拔了出来,架在了脖子上。
“将军,罪下常山,就此长别.”
自始至终,常山的眉眼,皆是盯着黎戎的衣裳,从不曾和那高墙上的人眸子对视过,事至如此,却最终没敢看上一眼,长剑一横,欲割破喉咙。
电光火石间,驰蘅将手中长扇直直丢了过去,常山的手肘被击中,堪堪划破一段,常山喉处带血,堪堪看过去。
见将军自始至终不曾动作,他苦笑了声,是了,这才是他的将军。
话毕,再次将长剑架在脖子上。
“阿戎!”驰蘅急促的喊了声,下意识地拔出墙头上的铁刺,试图投掷过去阻挡常山的自戕。
然还不曾投掷,手臂便被一只大手给按住了。
“阿戎!你铁石心肠啊?他是常山,曾经并肩多年的战友!如今,他似有悔意!什么都不做,你会后悔的!”
驰蘅的话说着,先前万将军赠予黎戎的那几个将士此时看着黎戎,一时神情也甚是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驰蘅瞧见黎戎这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毅然甩开了他的手,将手中的铁刺投了出去。
只是,为时晚矣。
驰蘅再看过去的时候,常山的剑已经割破了喉咙。整个人缓缓的倒在一众头颅中。
驰蘅与他的眸子对上,心中的五味繁杂在触及他的一双眸子上,堪堪顿住。只因那一双繁杂的眸中,他瞧见了一丝解脱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