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凑齐了一众对长安城熟门熟路的人手之后,狄仁杰带着许彦伯开始查证起来,第一步便是去寻找高丽使团曾经走过的痕迹。
他们找上了同文寺的典客丞杜行频。
而杜行频也很懂,拿出了记录新罗使团行踪的案卷,一一解释起来——
“新罗使团是和凯旋大军一起回来的,抵达长安之后便在同文寺提供的官舍住下了。”
“期间并无异动,只在同文寺典客署官吏的陪伴下去逛一逛东市等往年都会去的地方。”
“新罗人爱去东市,西市去的少……这也没什么可疑的,就连我朝之人都爱去人多热闹物美价廉的东市……然后,新罗使团又申请了去探望国子监求学的新罗学生。”
“这些新罗学生都是新罗的权贵子弟,每回有新罗使者来,都会见上一见,而且见面之时也有我典客署的官吏陪同。”
狄仁杰问道:“敢问,新罗在国子监有多少学生?”
杜行频答道:“具体数目我亦不知,不过一二十人总该有的,他们交谈之时,会有我司官吏作陪。”
狄仁杰点了点头,请杜行频继续。
至于国子监也在龙朔改制期间被改成了司成馆,众人虽知道,但同样是称呼国子监习惯了,私下里自是懒得改。
杜行频捧着案卷继续介绍着——“之后新罗使团也没什么异常举动,直到十二月二十日,他们的官舍忽然起火,后来调查,火势是从官舍内部而起。这些新罗人睡觉从不知吹灭蜡烛,往往任由蜡烛燃烧一夜,此次火灾可能出于这个原因。”
“虽然当时已是半夜,但好在并未造成什么伤亡。”
狄仁杰又问道:“从火起至火灭,能确认新罗使团无人离开吗?”
杜行频摇了摇头,却又解释道:“不过,在天亮之前,大火已经被扑灭,新罗使团俱在,此时坊门未开,就算有人趁机外出,也出不了坊。”
“后来同文寺为他们安排了新的官舍居住,再之后,新罗使团亦是如往日一般,直到新罗国内有信使来,副使金良图请求提前回国奔丧。”
狄仁杰分析道:“新罗远在海外,其人若要打听我朝内情并不简单。”
“若是有商贾之类的人胡乱打听,必会被人扭送至官府。”
杜行频的语气一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君所指的乃是新罗学生?”
狄仁杰颔首:“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使者们因为行动受限,难以探听到大唐各各州的旱灾饥荒全貌,商旅亦是不行,但这些在国子监的新罗学生就不一样了。”
“国子监汇聚来自天下各州的贤才,亦能打听到来自天下各州的消息。”
“不过国子监是学习儒家经典的地方,新罗的国子监生要想打听国事,必然会留下痕迹!”
说到此处狄仁杰看向了许彦伯。
后者认真想了一想,说道:“我在国子监倒当真认识两个人,只不过直接找他们,恐怕效果不好,我先带你们去找另外一个能帮上忙的人!”
“去往何处?”
“英国公府!”
……
英国公李勣长子早逝,为李勣留下了三个孙子,最长者李敬业,次李敬猷和李敬真。
这三兄弟再加上一个骆宾王,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反武四人组了。
不过,如今的李敬业祖父尚在,仕途上也没有遭遇挫折,妥妥的事业上升期。
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面对找上门来的许彦伯,他是有些奇怪的。
待到许彦伯说明来意之后,李敬业立刻提起了兴趣。
李敬业旁的不敢说,胆子那是真的大,如今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都不用许彦伯多问,他就拍着胸脯说道:“这事我帮了!”
他立马问管家道:“二郎三郎去哪?去将他们找回来。”
管家欲言又止。
李敬业不耐烦地说道:“这有什么不可说的?我知道他们此时必然不在国子监,他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管家这才说道:“平康坊。”
李敬业面色一僵。
即便是狄仁杰这种对长安了解不深的,也知道大名鼎鼎的平康坊是什么所在。
许彦伯更是毫不掩饰地在那边那边哈哈大笑。
李敬业瞪了一眼许彦伯,才对狄仁杰等人说道:“某教导弟弟无方,让诸位见笑了。”
狄仁杰初来乍到,自然不会笑出声,只委婉的说道:“少年之时,意气风发,效仿前人爱风流也是正常。”
许彦伯笑得更大声了。
毕竟平康坊最热闹的时间是晚上,到时候坊门一关,宵禁可管不到内里,坊内可以热闹到天明。
白日里的平康坊有几点冷清,可李敬猷和李敬真却在此时于平康坊厮混,在许彦伯看来,却是连玩都玩不明白。
他却不知,李勣原本事务繁忙,顾不得孙子的教育,如今自辽东归来,便多花费了些心思,这才是李敬猷两兄弟只敢白日去的原因。
只是这些家务事李敬业就没必要对外人讲了。
许彦伯的态度让李敬业满心不爽,他对管家说道:“你去带几个阿翁的亲随,亲自去平康坊将他二人给提回来!”
颇有点杀气腾腾的味道。
平康坊就坐落在太极宫的东南方不远,这里交通便利,同样也便利了英国公府的管家拿人。
十七八岁的李敬猷和李敬真正值顽劣之时,可见是他们阿翁的亲随来了,皆老实地跟鹌鹑一样,被痛痛快快地提回了英国公府。
直到看到是李敬业,两人才松了一口气——李敬猷说道:“兄长,你可不知,这路上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阿翁知道了。”
李敬真附和说:“是啊,兄长,下次可别动用阿翁的亲随了!”
李敬猷说道:“还好阿翁不知道!”
“是啊是啊。”
李敬业见两个弟弟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完全无视了有外人在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阿翁的亲随已经知道了本该去国子监的你们去了平康坊,你们以为阿翁会不知道?”
李敬猷立时慌了,忙上前抱着李敬业的胳膊,说道:“阿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李敬真再度附和道:“是啊,阿兄,你只有我们两个阿弟啊,不救一救就没阿弟了……”